?百家姓里是否有“沉”这个姓,沉琎不知道,沉琎不姓“沉”,她姓“阚”,很奇特而稀少的姓。或许很多人都没有听过。沉琎不愿意别人提起她的姓,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起有关她家里人的事情,任何一件事。
即使时间悠悠荡荡过去了十年之久,沉琎依然能够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杜一峰的场景,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的细节,甚至连一次眼神的游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情景再现也没有丝毫难度。
他说:“你不是我妹妹,你姓‘阚’,我姓‘杜’,怎么会是我妹妹?”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伴着这句话的深刻,“她不是我妹妹”延伸成一种咒,裹缚了她所有的惶恐不安,夜夜缠绕在她的耳边,梦中惊醒依然如是。声音刻骨冰凉,那种凉度日日加深,等到她再次发现的时候,早已浸驻为骨中的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剔除。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多看一眼,睡意就浓一分。沉琎跟着妈妈洪美丽下了车,她拉着妈妈的手,走上高高的台阶。杜安书一直走在她们的前面,每走两步就停下来望望她们,对她们笑得温柔。沉琎知道,他将是她的新爸爸。
她微抬头,灿烂的阳光刺进她的眼里,眨眨眼睛,雾气弥漫。握住她的手温暖而潮湿,她诧异地看向她的妈妈,洪美丽的唇角抿地发白,似乎是在不安
“美丽,别紧张。”
杜安书也看出了洪美丽的不安,他走到她的面前,出言安慰。洪美丽对他温柔一笑。沉琎一直知道自己的妈妈人如其名,那个笑容还是耀眼地让她吃惊。爱情让她更加地美丽。洪美丽松开紧握她的手,挽上杜安书的手臂。
沉琎愣愣地望着空空的手,望着前方的一对男女越走越远,她陡然间感觉自己被遗弃了。她咬着下唇,固执地站在原地。
“小沉琎,怎么不走了?”
是杜安书,他伸出手掌,沉琎看着面前的这只干燥而安全的手掌,又飞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走到了洪美丽的身边。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底是那么的依恋母亲,对于幼小的她来说,母亲就是全世界。
“这是我儿子杜一峰,你们同岁,他比你早出生三个月,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了。”
杜安书带着她们母女俩进了家门,对着一个和沉琎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介绍说。
沉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杜一峰,他冷冷地看着她和洪美丽,眼神戒备。她们对他来说,是房子的入侵者,是破坏他以往幸福家庭的人。
“哥哥。”沉琎想,妈妈的不安应该是来自于面前这个小男孩吧?她乖巧而怯怯地唤了他一声。
“你不是我妹妹,你姓‘阚’,我姓‘杜’,怎么会是我妹妹?”杜一峰瞪她一眼,声音冷冷地在屋内响起,响亮而吐字清晰,“我妹妹跟我妈妈走了,我没有妹妹。”
“怎么这么不懂事?沉琎以后就是你妹妹。”
杜安书皱皱眉头,沉声道。洪美丽拦住他,绽开温柔地笑容走近杜一峰,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头。“一峰……”
杜一峰戒备的后退一步,“我妈妈走了,我妈妈就是因为你才走的,我讨厌你。”他指着洪美丽,恨恨地说:“你是坏女人!”
他喊完这句话后,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跑进自己的房间,“啪”地关上了房门。那一声关门声很响,沉琎的耳朵连同幼小的心灵世界嗡嗡响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估计他一时接受不了,以后会好的……”
洪美丽尴尬地笑,既是在安慰杜安书,又是在安慰自己。
“还是沉琎乖。”
杜安书望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摸摸她的头,夸将道。
“叔叔。”
她天真地对他笑,他的手僵在她的头上。
“沉琎,叫‘爸爸’。”
洪美丽大惊失色,只是一瞬间,自己的女儿竟然忘记了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叔叔。”
“你……”
洪美丽抿着唇,几乎要哭出来,她打了沉琎一巴掌,被打的人只是仰着头望着她,不说话。
沉琎抬起头,杜一峰正微皱着眉头,在跟莫西西讲解着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辅导莫西西的功课。只是莫西西经常走神,在他费力讲了许久之后,她会幽幽地问上一句:“你刚才在说什么?”
他也习惯了这种状况,耐心地重头再讲一遍。
他从来对她都没有这么耐心过。沉琎苦涩地想。
原本,她答应了洪美丽唤杜安书“爸爸”,在她的心目中,称呼只是称呼,代表不了什么。所以唤杜安书“爸爸”,于她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叔叔”和“爸爸”是一样的。但是,杜一峰不愿意唤洪美丽“妈妈”,作为对母亲的回护,她自然也不愿意再唤杜安书“爸爸”。
在杜一峰固执的眼神里,她感受到一种恐慌,很强烈。她懂得那种感恐慌。在她跟在洪美丽的身后走近新家的刹那,她的心底也是恐慌的。一个是对外来陌生人的抵触,一个是对陌生环境的惧怕,他和她,不过同病相怜而已。
沉琎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她当时的做法,那是作为一个孩子能够给予母亲最微薄的保护。她执拗地认为那种保护是必要的,尽管洪美丽不理解,她也不在乎,亦不解释。一个女儿对母亲的爱,从来都是无需言语的。
可是,杜一峰讨厌她,从一开始就讨厌她。他不让她唤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