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禹提起退亲一事,紧扣的十指微微一松,颜辛楣的手从他的掌心滑落。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虎口穿过,吹得他掌心发寒,一瞬寒到心底里去。
颜辛楣愕然,她措不及防的被他放开手,讶然道:“陆禹,你在说什么?”
她又听他低哑的声音像在耳边,似乎在笑,“妙妙,从来不逼迫你做任何事,这一次也如此。你不愿意我娶你,我退亲便是,你也不必如此烦恼。”说着,便释然一笑。
想起那日在马车上,他同她说起去镇国侯府提亲一事,明明是而是约定好的事,然而她的模样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几番皱着眉头,似乎对嫁给他一事不大情愿。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陆禹看着她,琥珀色泽的眸子闪动着皎洁的月色,满满盛着她的倒影。她有些愧疚的别开头,她能说什么,说她是重生一世的人,前世镇国侯府一朝族灭,连他也牵扯在内,这一世她不愿再重蹈覆辙?
还是对他说,当年将她亲手送入教坊司一事,即便隔了那么多年她仍旧不能释怀,以至于在那三年,她对陆禹的喜欢被时光打磨得一分不剩。
重生本就荒诞,陆禹他能信么?
倘若这一世重来只是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镇国侯府依旧如走向灭亡,那么也不至于将累世公卿的陆府牵扯进去,再添无辜的性命。
“陆禹.......”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将月华一层层荡漾开去,将长亭的青瓦水色一片,这熟悉的一切就在眼前,往昔历历在目,她说什么都觉得是讽刺。
半响,她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字来。“对不起。”
陆禹失笑,俊朗的面容上显出无奈之色,带着些许的沧桑和颓然。
他像儿时一样捧着她的脸,忽然凑近她,鼻尖几乎挨着她的。用很低几乎呢喃声音道:“只要你好,我就如愿了。妙妙,我同你一道长大,十岁那年你提着花灯和四姑娘笑着,跌跌撞撞到这个亭子来,你还记得吗?
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你的,当时在想世间怎会有如此灵动可爱的小丫头,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从那时就在想这个姑娘我要守护一生一世。可是,永熹二十九年的时候我把她给弄丢了......”
他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颜辛楣紧紧挨着他两人姿势像是依偎一般,可是他却看见她眸子中一闪而逝的惊愕,虽然短暂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永熹二十九年的春天,他本该迎娶她过门的,谁知镇国侯府被牵连进意图谋反的威远公案中,闻上震怒,斩杀牵连其中近万人,西街菜市口的血迹三年难以洗去。
镇国侯府繁华殆尽,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官妓,颜辛楣亦在其列。
可是让他送心爱的女人去那种地方,无疑是剜心的痛楚。他那时本想杀了她再一刀抹了脖子陪她去了,好歹阴曹地府也在一起。可是大丈夫当立于世,怎能为一个女子而葬送家族前程,在鬓发苍白的父亲恳求下,他那一刀始终没下得去。
后来,他还是送她去了教坊司,临了进门的时候,颜辛楣回眸一眼,冷若冰霜,在那双眼里从此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了。
好在上苍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总算有了自己的选择。
“我以为我还能在找回来......”陆禹顿了顿,自嘲着,“可是,哪知道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哪怕重来一世也一样。”
他的手从她的肩头滑下,在她的惊愕中缓缓揽住她的肩,他将头靠在她柔软的发上,泠泠寒梅香萦绕在鼻尖,如同冬日凛冽的风雪。
颜辛楣听得一愣一愣的,面上难掩震惊,连紧握的手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重来一次?”她恍若未闻,忽然怔怔的看他。
颜辛楣死死的捏住他团花锦缎的袖子,一双眸子掩不住的惊讶,她失声问他,“陆禹,你是不是.....!”
话未说话,颜辛楣忽觉后颈钝痛,接着眼前一黑,便沉沉的陷入黑暗中,唯有扯着陆禹袖子的手不肯放开。
陆禹接住她下滑的身子,软玉温香在怀,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用指腹轻轻摩擦她的眉眼,嘴角扬起带着几分温柔的宠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一世我也不能在护你周全了。”他搂住她,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舍不得放手,揽在怀里却又不敢使劲,怕弄疼了她。
他将他视作掌上的明珠一般护着,这一世他更懂得珍惜,他不想再重复前世的结局,让镇国侯府再一次走向灭族,于是他提前向她提了亲,他想安安稳稳的护她一生。
可是他没料到,颜辛楣自从昏迷后醒来性格转变如此之快,他只要稍稍注意她的言行举止,不难发现其中的秘密,颜辛楣同他多半是一样的,皆是重生之人,那么她冷漠的态度便有所解释了。
“妙妙,为何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呢?”他将下巴靠在她柔软的发上,眼里闪动着柔和的光芒,“还是说,你心里有了别人?”
昏迷过去的人自然不会再有回答,陆禹深吸一口气,脸上温柔之色忽然褪去,沉声道:“訾王爷还要在那里站上多久,还是说王爷喜欢听别人的墙角?”
月色破云而出,沿着河川洒下斑驳的清辉,那人从转出阴影处,露出一张俊朗风逸的容颜来。
“便是听了墙角又如何?”祁珩微微笑了笑,视线望向陆禹怀里的颜辛楣,脸色沉了下来,“难道这十里亭许陆大人能来,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