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禹不是没听出祁珩话里的讽刺,他颔了首,态度端正起来,“今日元夕,想着燕京难得这般热闹,妙妙又是个坐不住的人,遂和她一同来这里走走,她逛得累了便靠在下官的肩头小憩一会,还望王爷轻声说话,免得惊扰了她,下官在这里先谢过王爷。”
他态度诚恳,没有先前那般凛冽,陆禹又是个儒雅公子,浑身带着世家子弟的贵气,却难得见一份纨绔,很有望族风范。
祁珩也不讨厌他,只是因着是颜辛楣青梅竹马的关系他对他也无甚好感。
“本王也是刚刚路过这里便被陆大人发现,有这份灵锐的警觉性,不愧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方才明明看见他一个手刀将颜辛楣给劈晕,虽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话,但是见他对颜辛楣动手,他心里总是有些不满。
陆禹笑了笑,“王爷来得正巧,下官有一件事正愁如何是好,倒是王爷解了我的忧愁了。”
祁珩不解,不知自己出现在这里能做什么,便看见他忽然将怀里的人往前一递,颜辛楣沉睡的眉头蹙起,搭在陆禹肩上的右手因他的动作垂落下来,刚好触碰到祁珩的手指。
微凉从指间一路传到心尖上去,他猛然抬头,眸子一缩不知陆禹这是何意。
“年前陛下案上一封折子递了上来,大意是奏请西总督漕运部院贪官一事。往年都是封了东厂提督宗瑱为钦差大臣,南下镇江水师造船厂监工,然而今年却不同往日,陛下有意让兵部尚书府派人前去......”
顿了顿,他忽然瞧了眼颜辛楣的容颜,才道,“往年陛下信任东厂,连批红的权利都放出去了,东缉事厂掌印督主谄媚饲主,勾结朝臣,已经让陛下很是不满。近来陛下时常睡不安稳,疑心多虑,即便是过年也派了各户的锦衣卫往大臣府邸看着,一举一动皆派画师画下来呈递宫中......
宫中局势瞬息万变,陛下有意提拔锦衣卫各户,意图将收回东厂手中的权利。如若是王爷有心对付东厂,这无疑是个大好的机会。”
祁珩怔住,眸子半眯瞧着他,似乎要从他眼里看出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来。
他是存了私心的,前世威远公一案是东厂罗织罪名将其逮捕下狱,其目的便是陷害忠良,今生若能尽快将东厂扳倒,那么是不是镇国侯府也会平安无事?
他看着祁珩接过颜辛楣才松了口气道,“下官听闻王爷有个未婚妻是被东厂构陷,王爷既然有意为江府翻案,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本王的事,陆大人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啊?”他嘲讽的笑笑,垂首看见静静躺在他臂弯里的颜辛楣,眸子忽然温柔下来。
陆禹见他神色变化,心里一痛,复又带上欣慰的笑容来,“我是因着妙妙的才略知一二,还请王爷莫要介意。”
“这丫头一直在查我的事么?”祁珩忽然笑道,视线定格在颜辛楣的脸上竟不肯移开。
江边的风吹来,无端让陆禹觉得有些冷,他想到方才他派人一路跟踪颜辛楣和祁珩,得知她从曲水桥离开后便笑颜盈盈,想必和这位訾王爷在一起她是很开心的,就如同儿时和她在一起一般。
“是的,我想妙妙应该是很在乎王爷的事情。”他半虚着眸子,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连声音也如同被风吹散一样。
他感觉喉头一甜,忙掏出帕子掩住口鼻,祁珩瞧着他慌张的模样,忽然接着月色看见他帕子上宛若红梅般刺眼的血迹,他面色微变,道:“你怎么了?”
陆禹看着帕子上的血迹也有些缓不过神来,隔了许久才道:“无碍,许是近来劳累了......”
他又深深的望了一眼颜辛楣,似乎将她的模样一分一分刻入骨髓里,永世难以忘记。
临了,他忽然向他稽首,像是交代极为重要的事,头深深的伏在地上,“请王爷务必照顾好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