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身上不停地浇。
李紫平的身躯早已冻得麻木，脸部冻得连个痛苦的表情都无法完成。
他已经这样一动不动地趴了几个时辰，感觉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冬天冰冷的雨水里还夹着细小的冰块，任是他自幼习武，也有点承受不住这样连续几个时辰的摧残。天色昏暗得很，腹中又饥肠辘辘。屋顶上辟邪镇宅的螭吻面目狰狞地看着他，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真成了可耻的宵小之徒。
索四是锦衣卫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二十出头便当了副指挥使，功夫了得，行事狡猾。李紫平跟踪了他三个多月，途中很多次都被他警觉的甩掉了，所以他只能在严嵩家守株待兔。因为不确定索四何时会来到严府，所以每天凌晨李紫平都会悄悄地趴在严家的书房屋顶，一直守到夜幕降临。连续二十多天，日日如此。
赵透儿被王家退亲，就是严嵩捣的鬼。直觉告诉李紫平，这肯定与索四脱不了干系。
李紫平还记得赵透儿被方家接走的那一天，自己平生第一次喝醉了，吴语还笑话自己像个娘们似的又哭又笑。以前做禁军教头的时候，喝过数不清的花酒，自己都从没有醉过，这次居然丢脸丢大发了。三年前他受太监张号的陷害，丢了官职，本欲回乡做个富贵闲人，途经扬州观音山游玩时，却偶然见到了清丽可人的赵透儿，鬼使神差地进了赵家做护院。别人都当他是被赵家的丰厚月钱所吸引，所以这次自己主动请辞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吴语更是嘲笑他老婆本刚攒够便急着回家娶妻生子了。赵明圣在失去爱女的打击之下，也无心留他。其实自从赵透儿被誉为扬州第一美女的时候，他便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先是锦衣卫索四到了扬州，吴语受伤，接着赵家十三船盐被劫，再后来赵透儿更名换姓、修改生辰进入方家……陷井越挖越大，掉坑的人也越来越多。
按照常理，警觉地发现这些苗头的李紫平应该及时抽身，回归自己的富贵闲人生活，喝喝花酒玩玩小赌，娶房妻子生几个孩子，多么快乐惬意。可是他却选择了很艰苦地跟踪索四，想拨开这迷天大雾看看真相。
男人嘛，果然都是冲动的生物。
李紫平内心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很傻，可眼睛和耳朵还是一刻都不肯停着，死死地关注着严府的风吹草动。
严府的红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斗笠遮住了脸，李紫平看不清楚男子的长相，但那双长筒黑色牛皮雨靴却是锦衣卫的标配，有别于官员的低帮雨靴。
李紫平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往下压低头，生怕被发现。
总算没有让李紫平失望，这位来严府拜访的男子真是索四。
严嵩亲自来到门口迎接。管家帮索四脱下斗笠蓑衣，撑了一把大大的油纸黑伞将两人护送到书房。
“严大人辛苦了。”索四书房坐定，递给严嵩一封火漆密函，“此乃张公公亲笔所书，再三嘱咐此函不得示于第二人。”
严嵩打开一看，捻须而笑，然后便将函件在红烛上点着了扔进了火盆。
“看来是要恭喜严大人。”索四也笑道，“以后严大人青云直上，还莫要忘记索某的引见之情。”
“索大人之恩老夫岂敢相忘？老夫近日受到张公公点化，潜心研读道家经典，又有了不少感悟，写了青词几封，还得劳烦索大人带到京都，请张公公多多指教。”严嵩从书桌上挑出几张写满小楷的宣纸，细致卷好封存，交给索四。
“严大人放心，索某必将不负重托。张公公的意思是，严大人还是得和吏部尚书夏言多为亲近，平日面上与张公公保持距离为好。”
“这个老夫自是知晓。这次被夏言捡了个大便宜，安排了方锐接走了赵透儿。这个方锐也是你们锦衣卫的人，你对他可有了解？”
“平日有点交情。”索四点点头，“这人极为精明狡猾，不仅与夏言交好，与张公公也多有来往，这次的事情也是张公公安排的。”
“张公公果然了得！”严嵩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夏言此人清高，一般不屑于阴谋诡计，与宦官交往也是极少，在朝廷和民间都有很高的威望。张公公挑选与夏言交好的锦衣卫的人作为赵透儿入宫的跳板，高明！高明！”
“方锐为赵透儿大肆操办及笄礼，那日严大人可去了？”
“南直隶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大都被邀请了过去。”严嵩微微一笑，“这是在为年后的选秀造势呢。虽然我大明选秀一直以民间女子为先，方锐也就一区区锦衣卫从六品试百户，但此女暗中势力却盘根错节，宫廷有张公公，朝堂有夏言，身后有南直隶的各路官员，真是后福无量啊。”
“只要控制住方锐，等严大人拜相的那一天，大明的天下，便是张公公与严大人的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
李紫平一颗心深深地沉了下去。他不是不知道张公公的野心，当初被张公公陷害也是因为自己不愿听他指使，他永远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这才被张公公捏造了个短处，只得辞官归乡。但没想到张公公不光在京都制造势力，连南直隶的官员都被他算进了去。还有赵透儿，看着是受夏言庇护，居然是张公公隐藏最深的一颗棋子。
李紫平一动不动地伏在屋顶，直到三更的锣声敲响，索四才起身告辞。等到索四走远，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