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邦深含讥笑道:“看来你是贵人事忙眼高呀,也罢,且由老夫来向你提提醒儿。他正是在吴应熊那小汉奸府里干活的下人,也曾见过你两面,但在你心眼里,压根儿就瞧不起下人,见着他时也是视而不见,可他却牢牢记住了你!若非得他来报,老夫才看不出像你这样敦实好貌的人,竟然就是背我汉族、投靠满清胡虏的新一代超级汉奸熊志契,你好呀你!”
一经李维邦提醒,熊志契彻然醒起,在记忆中确实见过这名男子两面。同时也不禁佩服沐王座的神通广大,布网辽远,纵连远在北京额驸府里也潜伏有人,专门打探消息。忽然又想到,得抽个空儿向吴应熊夫妻提个醒儿,以免遭受有心人的暗杀。
洪洁渝偷偷瞧着师父面色森然可怖,一颗芳心怦怦急跳,乱成一团没头丝线,但她终究是提起勇气道:“师父,您老先请息怒,熊……他这样而为也是有苦衷的。事实上,他是奉了奘宗融门主事人龚掌门之命下山来,有关江湖通传法牍之事,相信您老也该有所耳闻吧?“
沐瑞凤真是佩服师姐的说辞,连忙在旁附言道:“是啊,是啊。”
李维邦沉着老脸道:“龚掌门通传法牍一事,的确是有,但他又岂会预料得到,这姓熊的竟会自甘下流,黑了自己的良心,跑去当鞑子的狗奴才?我且问问你俩,恨不恨大国贼吴三桂?杀不杀光凡是跟他有关的人?假如有人从中维护他们,你俩又杀是不杀?”
沐瑞凤忆起爷爷沐天波及父亲早年护送永历帝入缅,吴三桂统兵赶到,捉住永历帝父子回返云南绞死,爷爷和父亲也同时遭了难,对吴三桂可是憎进骨头里边去。想到这里,恚意怒滚不可抵制,义正辞严答道:“该杀!”
一听师妹回了话,洪洁渝心里量度再三,最后惴惴然答道:“熊……他才不会去相帮卖国贼吴三桂呢。”
李维邦气得老脸都快抽筋了,气极反笑道:“是吗?”又朝侧门吼叫道:“皮竑、于郃、水晖晖,你们都进来吧。”
旋听侧门后有人回应,跟着走出三条伟岸汉子,一穿湛蓝服饰的叫皮竑、一穿沧墨服饰的唤于郃、一穿叶绿服饰的叫水晖晖,三人皆是目露凶芒,齐齐射向熊志契,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要是小孩在现场见了准会吓得尿裤子的。
李维邦两道冷寒刺骨的目光剔向熊志契,阴声怪气道:“姓熊的,这三位相信你也应该还记得吧?”
熊志契心底感叹无边无际,面部写满世事如棋的感慨,点头道:“记得,曾在直隶涿州境内跟这三位好汉交过手。”
当日熊志契奉领师命离开龙翱山,前往都城北京,路过涿州之时,巧遇皮竑、于郃、水晖晖三人追杀一辆马车,尽管并不清楚两方人谁对谁错,可他激于侠义心肠,赶了上去,出手与皮、于、水三人大战了一场,救了车上那位“世子”,从而与李维邦一方的人结下了这段梁子。随即想起那位护持马车、身穿黑稠长袍、倨傲昧礼、习过怪异偏邪超元武艺的青年。
李维邦嘿嘿冷笑数声,逼紧嗓门问熊志契道:“你可清楚,他们三人当时追杀的是哪个该死之贼?”
熊志契毫无兴趣地摇头道:“不清楚。”
李维邦皮笑肉不笑地道:“哼,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假的,你的心里最清楚不过。”
忽听皮竑扯高调门嚷道:“我等那时要杀的,正是大汉奸吴三桂的狗儿子吴应熊。”
一聆此言,熊志契多多少少总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始末:一定是李维邦洞悉康熙召吴应熊、尚之礼、耿聚忠三人上京为质子的谋划,原本打算在上京途中一举干掉吴应熊,一者有利制造清廷与吴三桂的矛盾,二者得能宣泄对这首号大汉奸的怨恨,岂料想到了头来却让自己坏了好事;更想不到的是,那时自己竟然胡里胡涂地救过吴应熊一回。又想,吴应熊人是挺好的,更是身不由己,干嘛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李维邦老眼喷火,厉声喝道:“那一次是你坏了好事,绝不容许你这小贼多所狡辩。”转谓洪、沐二姝沉声道:“事情都到了此等份上,你俩还有什么说辞可讲的?”
洪洁渝心智电转,说道:“师父,您都听到了,他确实不知皮大叔等人想杀的是吴应熊,倘若早就知道的话,便一定不会插手。还有,他也不可能相助吴三桂,这回他去昆明,为的正是要向吴三桂催缴清廷的大将军印,抢先拔其羽毛,挫其锐气。”
沐瑞凤眼瞳秀波滚滚,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李维邦怒火攒打一处来,怒叱道:“住口!你两个小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要这样替这个小汉奸竭尽全力地敲边鼓?”满脸杀气转向熊志契,从其牙缝中刮出丝丝剜人脸骨的声线道:“姓熊的,我李维邦才不畏惧你官儿有多大,背后是何骇人势力撑腰,总而言之,你背逆了我大汉民族,便得取你性命,也好替融门上千年的令誉雪污,你就受死吧!”
当年,李维邦的兄长李定国在南明政权供职,爵位贵为晋王,追随永历帝及沐天波转战西南,打从云南进入缅甸,历经重重险厄,可恨到了最后永历帝父子、沐天波父子以及李定国同遭杀害。寻溯因由,怎能不叫李维邦憎恨满清、憎恨吴三桂、憎恨一切替清廷任职卖命的“背叛大汉民族”的汉奸?一有遇上,在他意识里边,也只有这群人的鲜血才可洗净他们的罪孽,自己也须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