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遇到熊志契这般戛然停下马来,余下五人跟着挽缰止马,相顾纳罕,怔怔地望着他,猜不破到底是出了何等事端?
忽听熊志契说道:“韦兄弟,你是不是很挂念你爹娘?”
韦护神游远方,勾忆起双亲的慈颜,含笑着温馨道:“哪有一日不挂之理!”
熊志契直盯着他眸子道:“既然是这样,京城之路你也不用赶了,速速回归邵阳棕树林去孝奉爹娘。”
韦护先是一呆,醒过神来,情急道:“我……我不走!熊师兄,是不是小弟讲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惹你憎厌,让你非得赶我走不可呢?”
熊志契缓缓摇头道:“不,你没有什么错,你很好!”
韦护听他这一说法,心乃稍安,道:“此趟跟熊师兄你出来,父母对我期盼甚深,至今为止,莫说扑灭鳌拜此一封豕长蛇未建寸功,就连半件小小的正经事也仍没办成。似此回去,教我有何面目叩见爹娘?”
熊志契道:“要铲除鳌拜,人手已经凑足了,多你一人不为多、少你一人更不会少。你有双亲在堂,合该赶回去膝前侍孝的,履尽为人子者应有的孝道。”为了想要劝得动他自愿折返邵阳家中,不惜丢下了重话。
韦护面腮胀得通红,坚决道:“我不回去!熊师兄,你怎么好端端地就不讲理了?你自己都说了我没什么错,干么非得要赶我走呢?我……我……总之一句话我撂在前面,我是决意不走的,死活都要粘着你,你……你休想撵我离去!”说着这席话的神情又是恭敬又显不安,同时语调显得持定异常。
熊志契顺势提声道:“你该知道,鳌拜那厮的绝技邪得可以,纵使是我也无信心制得了他,想要缠上他更是困难重重。万一你不慎失手了,可有想过你双亲会有多哀痛?”
韦护挺首昂然道:“我可不怕死!真的有那等不幸的事儿发生,爹娘他们肯定会以我为傲的!”
向日昶浅笑着说项道:“熊师兄,你自己也说了嘛,收拾鳌拜人手已够,若能算上韦兄弟一个,对付起那奸贼来不是更加绰绰有余?”
葛水痕亦从旁代韦护敲边鼓道:“韦兄弟陪伴着你由桂入湘,再转粤、闽、浙三省,路远迢迢的,他也挺容易吗?擒诛鳌拜一事可望在即,可师兄你偏要逼他半途退却,不管是谁肯定会舍不得的。再说吧,擒灭鳌拜之后,他便可扬了名气,届时重回棕树木侍奉双亲,不是更为畅意么?”
徐丹崖、向日昶、凌廉三人也相继代韦护尽说好话。
熊志契赋性本就不长于与人辩舌,现时招架着他们五张嘴巴同气同声,倍感应付不支,又不能坦言说韦护此番上京恐怕会遭逢夺命凶险,讷讷良久,唯有软嘴不赶韦护走人。原想要索他的生辰八字来起算一算的,考量再三,最后还是终弃了这一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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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当地直趋西北赶路,渡过波澜浩荡的长江,迭经披星戴月地兼程奔波,是日抵达了安徽阜阳。
方今正遇上夏季霪雨的天时,河道、运道敝坏日甚,祸早已潜伏其内,加上这些日子暴雨肆虐,水流荟萃,引起黄河和淮河并涨,以致酿成特大水灾。阜阳的灾害虽是不及淮河下流高邮、江都、山阴、盐城、宝应、泰州、兴化等州县所受灾情之重,可也处处横流,水势漫漫渺渺。百姓田户被淹难以计数,受难人群啼饥号寒的景况,确是使人惨不忍睹。
熊志契一众身携的钱财并不多,面对成千上万的灾民,也不知该当如何施济仁心。无奈之下,惟有狠一狠心,视若罔睹,继续赶路。一直西行,总算返抵河南南阳府。
刚进府城,诸人即刻上到三合庄来,欧阳广毅闻报之下,飞忙带着儿子、三个爱徒、费耀色等三个结义兄弟一同出府迎入。互诉别来情由,自有一番亲热问好。张下筵席,同桌饮宴。
熊志契眼看帮手大概是邀请足数了,心怀大感满足,想起在外颠簸了大半年有余,饱受风霜苦楚,也是有些累;又想让费耀色、葛水痕一干人等多有亲近,借以培养情谊,更好对付大国贼鳌拜,所以决定在庄上留住一日,拟想次日再行上京。
费耀色献言道:己方共有十三人,倘若一同上路的话,人人英伟不凡,又是个个骑马,实在太过招人眼目,为免节外生枝、引起鳌拜奸党的醒觉,上上方策莫过于分批赴京。
对他此一建议,人人皆觉得他考虑周详,然而涉及到怎样分批这一细节上时,麻烦丛生,皆因每个人都争要和熊志契一块赶路。这也难怪,熊志契不止人品敦重,待人同样厚义隆情,理可赢得诸人对他无穷无尽的敬服和亲近之心。
分来分去久久也分不拢来,众人理所当然地将矛盾转向首倡议者费耀色去,责怪他不该妄提主意,引起诸多没必要的啰嗦。费耀色始终撄不过众怨,没作辩解,心中还萌生着拈阄决疑的想法也不敢讲出嘴来。
第二日清晨,用过早膳,巳牌时刻,众人乃向主人翁告辞。师伯棠等四师兄弟纳头下拜,熊志契等打躬称礼,庄徒牵出各人的坐骑。一伙人坐上马鞍,拱一拱手,辞别欧阳广毅起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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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人结伴上路,诸多热闹,随心所意欣赏草木融融的繁华景物、品尝各地各类的美味菜肴。若不是熊志契一心悬念着北京、迫切仰叩圣颜和亟日锄除鳌拜这颗大毒瘤,这伙人尚弄不准会游玩到几时。
莅临京城的宣武门外,即是外城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