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后几日,鳌拜屡有犯颜强奏,甚而攘臂呵叱,在御前上演一幕幕荡失人臣之礼的举动。然而康熙始终硬顶着,不作丝毫退让妥协,坚持原则,不同意颁下拟刑苏克萨哈的诏书。
这一日举朝,鳌拜委托遏必隆上了个折子,推托身体抱恙,接连数日,病况未见丝毫好转。似此一来,奏章积成雪片,朝政停滞难转,从中就可看出鳌拜私权的可怕程度。
康熙深深了悉内中的玄机,这大国贼是拟借势施压,逼迫自己软服虚从,自己又岂能对他屈渎圣躬?更有探子举告他在府邸密集党众,密谋不轨,恐将有何贻害天下的异举。
事情到了这等份上,康熙不能再行坐视不管,乃密召索额图入宫,洽商此事。索额图上奏,最好是圣躬移驾鳌拜府邸一趟,鳌拜是否真的有病一探便知,事后该当如何筹划才有凭借。
康熙忖度在理,遂从其议,带领熊志契、吴启爵、吴英、马武等四名心腹侍卫,径往鳌拜府中探视。
鳌拜府上人众斗见圣驾天降而至,全都受宠若惊,焦虑不安。一名年长门公千请万请皇帝少待,自己要飞速去报知鳌拜,速摆香案、洒水净道,恭迎御步入府。
康熙挥手道:“不必了,由你引路,就到鳌少保卧室去探望。”
那门公应诺声后,领着康熙一众五人直接进府。府中结构自是格外繁华巧致,概非熊志契此前所能驰想的。直走了刻余辰光,方至鳌拜的卧室前。
那门公推开门扉,执礼有请圣驾入内。
康熙举步而入,熊志契他们紧随在后。
鳌拜正仰躺在榻上,一闻声响,睁眼看来竟是圣躬亲临,失叫道:“呀,皇上驾到!”支撑着便欲起身来行参拜大礼。
康熙忙道:“鳌少保你身子不适,就不必多有赘礼了。”
鳌拜道:“谢过皇上。”对那门公道:“速去弄些茶果恭奉皇上。”
康熙又道:“不必了。鳌少保,听闻你身染疴疾,而且来势不轻,朕心甚为挂虑,特地抽空前来探视。”
鳌拜动情道:“皇上厚德隆恩,教臣何以敢当!”
康熙龙颜悦蔼道:“你乃大清檩梁之臣,汗马功劳累摞成山,且有佐理幼主的辛绩,不但是朕知道,相信天下臣民亦必永铭心扉的。你可要善自保重,朕尚有大把朝政须要借重于你呢。”
得闻此言,顿使鳌拜涕零掉落,呜咽道:“奴才但知对大清、对皇上尽忠效力,虽死无憾。一待病有好转,立返朝廷,恪履匡扶社稷的神责。”
康熙点点头道:“这就对了。”
陡听侍卫吴启爵咦声道:“不对劲!”趋步床前,动手掀开席被,赫见床板上摆着一把锋利的钢刀,闪闪发着寒光。御驾前暗藏凶器,这还了得,吴启爵手执刀柄,吴英和马武刀已出鞘,熊志契则护于圣躬前。
那门公神色惶然,就连鳌拜也顿时显得十分紧张,一时无从辩解。
却听康熙泰然自处地笑道:“刀不离身,乃满洲故俗,不足异也。”
鳌拜立马顺着话风道:“万岁明见!老奴前半辈子过惯了戎马生涯,竟尔养成了痼习,无论是睡觉都要在席下搁上把刀,否则就不能成寐。不料会惊动了圣驾,确乃老奴之罪。”
康熙挥挥手,对扈随侍卫道:“都将佩刀收起来。”又对鳌拜多方慰恤,尽抚其心,临要启驾回宫那时,还要鳌拜躺着无须恭送,对他倚重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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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上书房,康熙甫一坐实龙椅,砰的声响,一掌重重击在御案上,满脸恚怨神色,瞠眼切齿道:“岂有此理!”
索额图道:“皇上先请息怒,当以龙体为重。皇上去回鳌拜府第,含恨而归,莫不是鳌拜那奸贼真的病情有诈?”
康熙愤声道:“可不是!他的气色哪里像是有病?你说呢?”这话是问熊志契的。
熊志契道:“他神完气足,眼力饱蕴,确实半点也不像是害病的模样。”
康熙又重拍一掌龙案,道:“这大国贼明摆着是欺诳朕躬,气杀朕也!”
索额图也火了双眼道:“分明是他想举病造势,进逼皇上颁诏冤戮苏中堂,他还有人臣之礼吗?”
康熙道:“这奴才罪孽贯天,终教有那么一日,朕要将他明正其罪,判其醢刑!”
熊志契在旁越听越怒,对鳌拜欺君殃民的行迹越持慊慊痛恨,陡地萌发一阵冲动,便道:“皇上,我想向你奏请一桩事儿!”
康熙道:“你说好了。”
熊志契道:“我想去谋刺鳌拜,一了百了。”
康熙更不思量,开口便道:“不行!鳌拜出入均有大批护卫相随,他自己也是勇悍之极,早年跟明军舍命鏖战,他无不身先士卒,破敌摧阵、斩将搴旗易如探囊取物。你固然是艺业不凡,但你前去刺杀,就算斗得过鳌拜,也敌不住他那么多的护卫,朕绝对不肯让你涉险送命!”
索额图奏道:“其实鳌拜那奸贼历来自恃威武,傲睨世人,防卫必有可乘的缝隙,再兼熊兄弟的神艺超凡入圣,准能一击中的。一旦刺杀行动能成功,便可收受先帝处理前摄政王后收其正白旗的效益,届时诸旗齐仰圣谕,皇上才能算是名副其实地君柄乾纲。”
熊志契提出欲去刺杀鳌拜,纯是出于一股恼意血性,以及维护与康熙的君友情谊。现闻索额图分析得入情入理,若是行刺鳌拜得了手,将能为天下苍生剪除一大巨患,一转此念更能坚定自己心志。
无奈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