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自然知道对方口中“这类的书”是什么书。
他知道新作者与出版社谈合同一般都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即使心中早有准备，他也被杨嗣奇所说的话给吓了一跳。
全版权？什么是全版权？
意思就是说，只要一签合同，除了属于作者的稿酬或版税，从此这本书就与作者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日后作者的书改编成了电视剧，电影，它的价值增加了不知多少倍，但……跟你作者没关系！
这种合同听起来没有道理可言。但对一个新作者而言，只要买断的价格不太离谱，他们一般都会看在“能出自己第一本书”的面子上，签了合同。
而许泽虽然不曾步入过这个圈子，但他平时多多少少也会了解一下，基本的规则他是知道的。
所以，当听到“全版权”三个字后，他除了微微一愣，便没什么大的反应。这种事情，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期待的是杨嗣奇看完稿子后。
杨嗣奇目睹了许泽的表情变化，他微感意外，许泽的情绪比他想象中要平静的多。他可知道，很多新作者与人谈合同时，只要听到“全版权”三个字，大多数都会义愤填膺，甚至会直接掀桌子走人。
这种事，他经历了不知多少！
等到许泽再次将目光投向他时，杨嗣奇笑了笑，说道：“如果你对这个前提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们可以继续接下来的程序。”
“这个……没问题。但在看稿之前，您能不能先给我透个底？一般像我一样的作者，是多少？”许泽推了推眼镜，问道。
杨嗣奇摇了摇头，“其实没看稿子之前，说什么都没意义。卖东西，总要先看完质量才能确定它的价值。”
许泽闻言，点点头。
这时，服务生将两杯咖啡端了上来，分别放在许泽与杨嗣奇面前，杨嗣奇微微屈身，许泽说了声谢谢，都表示感谢。
咖啡放定，许泽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小说，他摸着第一页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这些字带着温度，那是故事里的温度。此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着。
最终，许泽还是将他递给了对面的人。他自己，则慢慢搅了搅咖啡，细细喝了起来。
作为一个文字编辑，审稿是他们必修的课程，而审稿中除了必须的鉴赏能力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能力，那就是“速度”！
作为一个合格的编辑，审稿速度格外重要。如果常人的最高速度是“一目十行”，那他们就需要“一目一页”。
许泽静静地喝咖啡，杨嗣奇默默地看稿子。
与此同时，一家名为“童念出版社”中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一阵，对方才接通。
虽然年轻人已经急得快要跳起来了，但他没有时间去责问对方为何这么久才接电话，他直接问道：“兄弟，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啊？我这边可真是火烧眉毛了啊！”
就听电话那边说道：“锐哥，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上哪帮你找青春文学作品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你们出版社不是业界老大吗？那边终究路子广啊！你可得帮帮我，完事后哥请你吃顿饭还不行？”
“不是我不帮……哎？等等，这会说不定还有一个法子。你听我说，我刚才听到我们总编辑跟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人通电话，像是要谈一本书。他们应该去新理念那边了，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要是他们一时谈不妥，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好，能让你们总编辑出马，绝对不是凡品！我这就去！”年轻人一听对方所说，眼睛蓦然一亮。挂断电话后，他便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办公室。
……
咖啡厅中，许泽的一杯咖啡还未喝完，对面的人……却忽然合上了厚厚的稿子。
即使他是总编辑，即使他“一目一页”，但那么厚一本稿子，又怎会仅用一杯咖啡的时间看完？
就听他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实话告诉我，我们电话里说的“他”，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杨嗣奇问了一个许泽没想到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却莫名戳中了他的软穴。
此刻，许泽有心糊弄过去，但一看对方文质彬彬中多了的那几分凌厉，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看到杨嗣奇这般表现，许泽哪能不知道对方看不上自己的东西？
心底里叹了口气，看着杨嗣奇，许泽索性就坦言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杨嗣奇默念了一句，低头看着手中的稿子本，然后将它放在一旁，伸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抬头看着许泽，神色又复文质彬彬。
“不得不说，你有一手好字。”杨嗣奇说。
“谢谢！”
许泽知道，这场闹剧般的“约稿”，到此终结。
咖啡喝尽，两人同时起身，相顾而笑。
走出咖啡厅时，许泽道：“谢谢你的咖啡。”
“没事，那我先走了。”
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许泽苦笑一声。他忽然感觉做了一场白日梦，然后，此刻梦醒了。
像是被市井中如流的噪音所吵醒。但他并没有好梦被扰的“起床气”，他只有苦笑，苦笑自己错把白日梦当真！
想想杨编辑离开时的表情，许泽猜测那是因为对方以为自己戏耍了他。而今天所发生的事，的确，像是自己戏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