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夜幕已垂,华灯初上。
陈文志随着中年汉子赶奔如意赌坊,边行边琢磨起先前在脑海中浮现的公孙玉麒来,“此人曾与王泰一道出现,且王泰对之又似是颇为恭敬,因此若说他能使得动王泰倒是大有可能,但公孙玉麒应该没有理由对付大哥才是,既便他确是为所谓的烈阳诀秘籍而来,找的也应是陆天涯,断无费这般周折寻上大哥的道理,难道是因为我?不过这也不大可能,我与他虽有嫌隙,但也并非甚么生死之仇,他应不至于将那点怨恨撒到大哥身上。”转念又想:“那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莫非是雷火堂?毕竟那次围攻大哥的八人很可能便是雷火堂的,且我与大哥又差点死在那‘化血神芒’之下,但雷火堂费这般心思要将大哥引出来又有何目的,难道是为了那死去的九人报仇?在颜无瑕截杀我时突然出现的那八个人是否是雷火堂之人呢?他们莫非也是为此?但当初雷火堂为何要围杀大哥呢?莫非真的是因为烈阳诀秘籍?”
思来想去,陈文志只觉念头纷杂,一时间根本理不出丝毫头绪,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将诸般念头尽数驱逐出去。既然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免得影响心境。
如意赌坊临街,并非那种宽阔的主街,而是一条窄了许多的小街,比一条大巷子也宽不了多少,位置亦不在繁华地段,稍显偏僻了些。但既便如此,其生意却丝毫未受影响,只从大门处那络绎不绝的人群便能看得出来。
白日里赌坊的生意虽不错,但绝无晚上火爆。因为无论富人抑或穷人,白天总是有事要做的,否则何得银子到赌坊来耍?
晚上生意最好的地方除青楼外便应属赌坊了。吃喝嫖赌总是会有很多人喜欢的,而玩女人与耍钱对这些人来说自是晚上最好的消遣,当然,前提是口袋里要有白花花的银子。此时看门的大汉便拦住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似乞儿模样的人,厌恶的骂道:“臭乞丐,这可不是你讨饭的地儿,赶快滚得远远的,要不然大爷我打断你的狗腿。”
“我是来赌钱的。”
冷笑,乜着眼问:“你有银子吗?”
“输完了。”
“金子……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有金子的主儿,有甚么值钱的家传宝贝吗?”
“早卖光了。”
“老婆呢?”
“跟人跑了。”
勃然大怒,“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消遣大爷不成?快给我滚!”
嗫嚅:“我……我有一张地契。”
确认后,顿眉开眼笑,“怎么不早说,大爷您里面请!”
状如乞丐之人疾快的奔进门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赌坊那算不得宽敞的大门宛如一头不知名怪兽的血盆大口,将赶来的人影一个个的尽皆吞噬,它会将这些人吃的连渣都不剩吗?
远远的,陈文志看到了那扇在高挂的两盏气死风灯照耀下一片通明的大门,看到了那写有“如意赌坊”的匾额,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幕,心中不禁升起一个疑惑:“若地契也输掉了,那他还会拿甚么来赌?”
在彻底没有了翻本机会时他会死心吗?会心死吗?
中年汉子引着陈文志快步走近门口。
看门大汉看到中年汉子,忙恭敬道:“张二哥回来了。”目光自中年汉子那条吊在胸前的手臂上一滑而过,丝毫没有停留,更不曾多嘴半句。
淡淡的“唔”了一声,中年汉子脚步一顿,向门里张望了一下,问道:“下午时可有人来找过我?”
看门大汉应道:“没有。”
中年汉子似是微微松了口气,带着陈文志径自走进门去。
门后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天井,错落有致的种着些花草树木,尚置有一座假山,可惜,有山却无水;越过天井,对面则是一排高大的房屋,其内灯火通明,有喧嚣的吆喝声隐隐传出。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到房屋前,推开门,一股巨大的声浪夹杂着略带异味的热气扑面而来,直令人头脑为之一晕。
这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里面摆放着几十张既便十来人围坐也丝毫不见拥挤的大台子,但若被几十人围着却仍显小了些,而此刻每张台子都围着至少二十人,这便使得本是宽敞的大厅都显得极为拥挤,几至摩肩擦踵的地步。
大厅里侧有一条甬道,两侧开有数扇小门,应是供贵客使用的雅间,此刻那些房门皆是紧紧闭着,不闻丝毫声息,想来其内既便有人,也要比外面这些叫得歇斯底里、喊得脸红脖粗的赌客来的文雅些。
“这赌坊也算有些规模。”陈文志粗目扫了一下,暗自忖道。潭州城最大的赌坊他也曾带客人进去过,那里要比此处大上许多,因此这里虽宽敞,却也不能令他有半分惊讶。
两人进门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此时这些人的注意力全在赌桌上的点数上,无论是牌九抑或骰子,只怕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看不到。只有几个像是看场子的大汉注意到两人,但看到走在前面的中年汉子,也均识趣的没上前搭话。
已被孙国峰之言吓住,中年汉子极为担心官府或是那神秘人来杀他灭口,因此心里只想着尽快带陈文志找到刘贵后便远走高飞,于是便选择了到那甬道最近的一条路,就是从人群中间直穿过去,因为那甬道正对门口,而要到长脸汉子的住处则需经过这条甬道。
大厅内人群虽挤,但赌桌之间仍有些缝隙的,于是两人便从那缝隙中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