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江南英雄
竹木纯一跨出房门,只见过道中一个中年士人拖着鞋皮,踢*踢*的直响,一路打着哈欠迎面过来,那士人似笑非笑,挤眉弄眉,一副惫懒神气,全身油腻,衣冠不整,满面污垢,看来少说也有十天没洗澡了,拿着一柄破烂的油纸黑扇,边摇边行。
竹木纯一见这人衣着明明是个斯文书生,却如此肮脏,不禁皱了眉头,加快脚步,只怕沾到了那人身上的污秽。
突然间那人干笑数声,声音甚是刺耳,经过他身旁时,顺手伸出折扇,在他肩头一拍。竹木纯一身有功夫,这一下竟没避开,不禁大怒,喝道;“干什么?”那人又是一阵干笑,踢*踢*的向前去了,只听他走到过道尽头,对店小二道;“喂,伙计啊,你别瞧大爷身上破破烂烂,大爷可有的是大洋。有些小子可邪门着哪,他就是仗着身上光鲜唬人。招摇撞骗,勾引妇女,吃白食,住白店,全是这种小子,你得多留着点儿神。稳稳当当的,得让他先交了房饭钱再说。”也不等那店小二答腔,又是踢*踢*的走了。
竹木纯一更是心头火起,心想好小子,这话不是冲着我来的吗?那店小二听那人一说,斜眼向他看了眼,不禁起疑,走到他跟前,哈了哈腰,赔笑道;“你老别见怪,不是小的无礼、、、、、、”竹木纯一知他意思,哼了一声道;“把这大洋给存在柜上!”伸手往怀内一摸,不禁呆了。
他囊里本来放着四五十块现大洋,一探手,竟已空空如也。
店小二见他脸色尴尬,知道他穷酸的话不错,神色登时不如适才恭谨,挺腰凸肚的道;“怎么?没带钱吗?”
竹木纯一道;“你等一下,我回房去拿。”他只道匆匆出房,忘拿大洋,哪知回入房中打开包裹一看,包裹几十块大洋尽翼而飞。
这批大洋如何失去,自己竟是茫然不觉,那倒奇了,他寻思;“适才江氏娘子出去解手,我也去了茅房一阵,前后不到一炷香时分,怎的便有人进房来做了手脚?嘉兴这个地方的飞贼倒是厉害。”
店小二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见他大洋拿不出来,发作道;“这姑娘是你原配妻子吗?要是拐带入口,可要连累我们呢!”江梅听完,又羞又急,满脸顿时通红。
竹木纯一一个箭步纵到门口,反手一掌,只打得店小二满脸是血,还打落了几枚牙齿。店小二捧住脸大嚷大叫;好哇!住店不给钱,还打人哪!”竹木纯一在他屁股上又加了一脚,店小二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江梅惊道;“咱们快走吧,不住这店了。”她说完,竹木纯一笑道;“别怕,没了大洋问他们拿。”端了一张椅子坐在房门口头。过不多时,店小二领了十多名泼皮,抡棍使棒,冲进院来。
竹木纯一哈哈大笑,喝道;“你们想打架?”说完忽地跃出,顺手抢过一根杆棒,指东打西,转眼间打倒了四五个。那些波皮平素只靠逞凶使狠,欺压良善,这时见势头不对,都抛下棍棒,一窝蜂的挤出院门,躺在地下的连爬带滚,唯恐落后。
江梅早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事情闹大了,只怕惊动了巡捕房。”竹木纯一笑道;“我正要巡捕房来人。”江梅听他说完,不知他的用意,只得不言语了。
过不半个时辰,外面人声喧哗,十多名寻捕房巡警,手持步枪,闯进院子,把铁链抖得当啷当啷的乱响,乱糟糟的叫道;“拐卖人口,还要行凶,这还了得?凶犯在哪里?”竹木纯一坐椅子上不动。
众巡警见他衣饰华贵,神态俨然,倒也不敢贸然上前。
带头的警官向他喝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到我嘉兴干什么?”竹木纯一道;“你去叫领运聪来!”
领运聪是嘉兴地方的军官,众巡警听他直斥上司的名字?都是又惊又怒。
那警官向他道;“你失心疯了吗?乱呼乱叫聪军官的名字。”竹木纯一听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往桌上一掷,抬头瞧着屋顶,说道;“你拿去给聪警官瞧瞧,看他来是不来?”那巡警取过信件,见了封皮上的字,吃了一惊,但不知真伪,低声对众巡警道;“看着他,别让他跑了。”随即飞奔而出。
江梅坐在房中,心里砰砰乱跳,不知吉凶。
过不多时,又涌进数十名巡警来,两名警官全身穿公服,抢上来向竹木纯一行个军礼,禀道;“卑职嘉兴巡府领运聪、肃宁县语文,叩见竹木纯一将军。卑职不知将军驾到,未能远迎,请将军怒罪。”竹木纯一摆了摆手,微微欠身,说道;“兄弟在贵县失窃了一些大洋,请两位劳神查一查。”
领运聪忙道;“是,是。”手一摆,两名巡警托过两只盘子,一盘黄澄澄的金条,一盘白晃晃的则是银圆大头。领运聪道;“卑职治下竟有奸人胆敢偷窃将军使费,全是卑职之罪,这点戋戋之数,先请将军赏收。”
竹木纯一笑着点点头,领运聪又把那封信恭恭敬敬地呈上,说道;“卑职一打扫了行台,恭请将军与夫人的宪驾。”竹木纯一道;“还是这里好,我喜欢清清静静的,你们别来打扰啰唆。”说着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