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法兰登时摆手而笑,眼光意味深长地环视过堂上众人,这才合掌问道:“看来阁老亦是与佛有缘之人,不知平日里可否参研些佛法?”狄仁杰朗然而笑,不无惭愧地拱手道:“不瞒国师啊,关于这一点,本阁只怕是要令国师你失望啦。”他手拈胡须,笑道:“倘若非要赶鸭上架,本阁闲来无事之时,倒是也曾随手翻看过几页《百喻经》,无非是图一时之乐尔。”竺法兰摆摆手,正容道:“国老何须自谦,这《百喻经》原名《痴花鬘》,乃天竺法师僧伽那斯精心编撰而成,堪称敝教‘十二部经’中譬喻类的代表之作,看似诙谐幽默,实则深含佛法奥理,非有大智慧之人根本无法触其堂奥,因而阁老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狄仁杰立即油然而笑,兴致盎然道:“既然如此,那本阁就乘此机会,向国师求教一二,还望国师不吝赐教啊,呵呵。”竺法兰顿将大手合十,宝相庄严道:“阿弥陀佛,阁老请。”
狄仁杰徐徐点头,目光悠桑公主,这才沉吟道:“嗯,就拿这一则‘水火喻’来说罢,经书上说从前有一愚人,既需要火种又需要冷水两样物什,于是他为图方便,就将盛满冷水的铜盆置于刚刚燃起的灶火之上。然而等到将用之时,忽然发现,原来灶火已经熄灭,而铜盆里的冷水业已烧成热水,结果自然是白忙一场,毫无所得。”他笑了一笑,旋即目光幽邃地凝向竺法兰,徐徐问道:“不知国师对此有何见解?”
竺法兰点点头,合掌笑道:“回禀阁老,这则譬喻说的是,世人大多无知无识,经常为五欲所恼,然而却又舍之不得、求之不已,殊不知正因如此,而失了彼等功德之火,持戒之水,长久坠入烦恼障中不得解脱啊。”狄仁杰闻之不住点头,悠然叹道:“国师所言极是,这色、声、香、味、触五欲,个个皆由贪念上起,然而世人却往往陶醉其中乐此不疲,殊不知佛经有云,所谓‘五欲无益,如犬啃骨;五欲增争,如鸟竟食;五欲灼身,如逆风执炬;五欲害己,如踏蛇虺;五欲更无实难久,如梦所得如假须臾’,种种业障不胜枚举,足堪一叹啊!”
竺法兰登时现出动容之色,合掌赞道:“阁老所言直指人心,振聋发聩,善哉善哉。”他略一沉吟,倏地笑道:“哦,老衲刚好也想起一则譬喻,愿与阁老一同分享。”狄仁杰立即点头道:“请国师赐教。”竺法兰徐徐捻动胸前佛串,娓娓道:“嗯,故事是这样的。过往之世,有这样一名妇人。她先前早育得一子,然而还欲再生,于是便向邻家妇人求教。邻妇便说,若要更得一子,定须祭祀上天,而方法就是立即将先前一子杀死,以其鲜血换得二子新生。那妇人登时欢喜无限大以为然,回到家中便要举刀杀人。”他叹了一叹,转而望向狄仁杰,沉声道:“不知阁老对此有何见解?”
狄仁杰无奈摇头,叹道:“这妇人简直愚昧透顶。姑且先不说此举是否有悖人伦法度,在第二个孩童是否能够如约而至尚属未知的情形下,她便贸然举刀杀向自己亲儿,着实是愚蠢之极,不可理喻!”竺法兰合掌道:“阁老所言正是,可笑这世间的愚夫愚妇,往往为了刻求那些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不惜自投火坑,甚而伤残自身,妄图以此跳脱轮回直抵涅槃,着实无异于痴人说梦,终是成空。”他口诵佛号,转而望向李元芳,微笑道:“不知李将军以为如何啊?”李元芳登时怔了一怔,眼光复杂地投向竺法兰身上,面无表情道:“不瞒国师,在下对于佛法可谓一窍不通,听了这一则故事,只觉得昨日已去,来时犹多,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须立足当下,珍惜眼前,国师以为如何呢?”竺法兰顿时哈哈大笑,合掌赞道:“善哉善哉,李将军之言固然世俗人语,然而细细琢磨之下,却又与我佛教诲殊途同归,难得的很,难得的很啊。”
这时忽听得格桑公主一声娇笑,开口道:“大人爷爷和国师义父的故事真是精彩绝伦,直听得人家心里奇痒难忍,不如就借花献佛,也来凑个热闹,说出一则小典故来请大家参详?”她不等别人做出回应,立即嫣然一笑,娓娓道:“好吧,小格桑的故事是这样的。很久以前有这样一位美貌妇人,生就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魔鬼容颜,因而自然就拥有很多男人。”她掩嘴而笑,娇声续道:“她的正牌夫君当然就显得有一点碍手碍脚了,是以这美貌妇人便每日思前想后殚精竭虑反复推敲谋害亲夫之法,然而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曾获得下手良机。”
她说到此处幽幽一叹,懒懒道:“到后来终于给她等到一个大好时机,国王下旨派她的可怜夫君出使邻国,于是她便暗地里配制成足足五百枚剧毒药丸,并和颜悦色地哄骗夫君说,这些乃是奴家精心为你量身打造的欢喜丸,大可留待漫长旅途中饥饿时好好享用。”她一双美眸环视堂上,见众人全都一副津津有味聚精会神的聆听模样,顿时嫣然一笑,佯装些悲悯地情态柔声道:“那位可怜的夫君男人,一路之上少不得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却一直不舍得品尝那些药丸。后来好不容易抵达邻国境内,这一晚便在林内宿营,因害怕熟睡后为野兽劫掠,只得爬上树梢安歇,然而一时失察,那些可爱的美味毒药丸竟全都落在树下。不曾想睡到半夜时分,因缘巧合之间,居然来了不多不少,刚好五百名悲惨的盗贼,他们刚从本地国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