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三上期很快被我们折腾过去了。
寒假回到家中，看到父母两鬓的白发油然而生出一丝感慨。想到小时候经常天真地问父母：“我什么时候长大呢？”父母总是和蔼地笑笑，说等我们老的时候你就长大了。想不到这一天已悄悄地逼近了。
这种对岁月的感叹很快被另一种紧迫感所压倒了。起因是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有几个混得好主儿极力主张开一次同学会。我和李旭都参加了。
那次的同学会在回忆中仿佛是梦中凄清的影子。很多高中同学都参加了，几个高中老师也来了。大家彼此热情地打招呼，询问近况。几个男生起劲地给男老师敬烟，整个环境很快就烟雾缭绕了。那几个已经工作了的同学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的生意，很多新奇的名字从他们嘴里吐出，好像他们彼此已经融为一体了。
几个女生怯生生地看着男生们吞云吐雾。一个已经当上警察的同学冲着女生们豪气地挥手：“以后有谁敢欺负你们，就直接找我。老子整得他鸡飞狗跳。”女生们腼腆地笑着。
李旭低声对我说：“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了。”我说那我们出去走走。我们来到农家乐外面的田野上，看着纵横的田埂和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
我问：“你的工作还说你们还顺利吧？”李旭摇摇头，：“不行，这个水泥厂随时要垮，我是过了上顿愁下顿。”说话的神情全然没有当年考上大学时候的那种骄傲和兴奋。
我安慰他：“天生我才必有用，别想那么多。”
吃饭的时候，我们轮番上去向高中老师敬酒。高中的班主任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人。一饮而尽之后，我发现他的胡子上有点亮晶晶的东西，暗觉好笑。
同学之间也互相敬酒、聊天。看得出来。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已经工作的同学大声地说笑，放肆地打闹，感觉好像已经掌控了天下似的；另一边尚在读书的同学则显得单纯文静多了。
吃完饭的娱乐项目是打麻将。几个做生意的同学吵着要和班主任对搓。这个在印象中带点儿江湖侠气的班主任哈哈大笑，欣然加入了战斗。我们都在旁边观战。可能是酒喝多了，班主任的话也分外的多。他一边大口地抽烟，一边大声地教导我们：“这个书读多了不是一件好事，书呆子就是这样来的。现在这个社会，只要能挣到钱才算真本事，没有钱说什么都不顶用。”他转过头看看我们，酒气冲天地说：“你们几个算秀才，但是别以为秀才有什么了不起。”他努努嘴，接着指着和他打牌的那几个同学说：“这几个小子，真让我没有想到。读书那会儿成绩差，没有想到现在还混得这么好。”
那个外号叫“一条疤”的同学抬起头来，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老师，你别怪他们。我们也没有混出什么来。”脸上笑微微的，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我也冲他微笑，心说你这个连李白在哪个朝代的人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摆臭架子。
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又想起同学会遇到的情境，心上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想到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大学说过了一半了，却还没有任何成就。
晚上李旭打来电话约我出去吃烧烤。我们在把路边上找了一家干净点的鸡毛店。李旭以前的酒量不大，但是这次好像突然涌起了喝酒的yù_wàng，一来就先要了十多瓶。
我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他垂头丧气地说：“我是一个专科生，又不是骨干，有什么前途可言。”“那怎么办？”“我想到沿海去打工，听说那里的工资高。”“落脚点有没有？”“去了再说。”
我们又埋头继续喝酒。夜很深了，街上只有寥落的几个人，昏暗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拉长。
他咕哝着对我说：“我怎么、怎么就觉得这么空虚？”
我也有点迷迷忽忽了，笑着对他说：“那你就赶快、赶快找个女朋友吧。”
他摇摇头：“我是个没前途的人，没有人、没有人看得起。”
我眯着眼睛，“不能、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要自信。”
他说：“我现在才觉得读书是最没有前途的，全是他***书呆子。有个屁用！”
我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们猛喝了一大口，一股冷冷的液体顺着我的食道落到了胃里，引起一阵痉挛，这种感觉被神经放大了无数倍，传递到每一个细胞。细胞好像突然都胀大，转眼这种膨胀感觉汇聚起来一起涌到喉咙口。我连忙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一边，弯着腰哇啦哇啦地吐了出来。
李旭望着我笑起来，这是我这次回家第一次看到他笑。
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昏暗的台灯散发出桔黄的光线，给整个房间笼罩了一种压抑的气氛。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感到浑身无力头脑发痛，无数的影子在眼前晃动。突然，我想到了肖佳，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柔情，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很久没有她消息了。
我撑起身子，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机，坚决地拨了她家的电话，号码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出乎意料，提示音说这是空号。空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好像看到一副浓墨山水画被浸泡在水里，色彩逐渐变淡，轮廓渐渐隐去。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忧伤。
在寒假剩下十多天里，我就像一个怀旧的老人翻拣着当年的书籍和笔记。有一本没有已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