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相亲会不远的咖啡馆里,黎洛洛品尝着柯一宁亲手调制的卡布奇诺,酸中带甜的口感,漂浮在最上层的拉花是个滑稽笑脸图案。
“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柯一宁期盼的看着她,温暖的眼神亦如十四岁时的少年,也就是凭借着这双眼睛,让她毫不费力的一眼认出了。
她笑笑,放下了杯子,“是挺好喝的,不过何必这么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才在故意找茬呢。”
黎洛洛想到刚刚柯一宁对服务员提要求的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人竟要求加钱给咖啡馆让他自己动手调制一杯咖啡,开始店经理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岂料柯一宁并不死心,坚持把对方叫到咖啡馆外谈了好久,再进来时笑眯眯的就进了操作间。
柯一宁的笑容很柔和,声音很轻,“洛洛,其实我……”
“刚刚你和店经理说了什么?”黎洛洛似乎没听到柯一宁的话,非常不礼貌的给打断了。
对面的柯一宁微微一怔,反应了下,“我说什么了?哦,你是说咖啡的事?”
“嗯,你怎么说动那位经理的?”
“这个,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把给咖啡馆的好处转给了他。”
“哦,这样啊。”黎洛洛点下头,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这回甜中含着丝苦味了。
短暂的沉默,略有些尴尬的气流在空中浮动着。
片响,柯一宁轻咳一声,“洛洛,其实那年我真的......”
“英国怎么样?听说那里的气候很不错。”
被再次打断的柯一宁生生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认真的回答她,“那里的空气确实要比国内好,气候也很舒适,但英国人并不太好相处,大部分本土人都很清高,很难融入。”
柯一宁叙述完,看到黎洛洛仍旧静默的低着头,只顾捏着小勺专注的搅动杯里的咖啡,有些调皮的把笑脸拉花一点一点破坏了。
等了等,柯一宁吁出口气,想撇开其他继续完成之前的话题,“其实,那年暑假我并不是......”
话才开头,“啪”的声,这次是黎洛洛手里的咖啡勺掉到了地上,她马上弯腰去捡,手指才刚伸过去就碰到了一个暖暖的触感,赶忙又缩了回来。
柯一宁把勺子放到了桌子上,招来服务员给她重又拿了把新的,接连被打断三次,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有点发苦了,挂在嘴角上的弧度真的很像杯子里扭曲的笑脸拉花。
“洛洛,请不要再故意打断我了好吗?”
服务员才一离开,柯一宁当即瞅准机会发出祈求,他紧紧的盯着黎洛洛的眼睛,满目尽是渴望。
不知怎么,黎洛洛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忘不了”,同样是这般渴求的眼神,似曾相识。
她没点头同意,却也没再说话。
柯一宁感受到了忽而来自她身上的疏离,自嘲的笑了下,很明白俩人之间的重逢就算是再看似平静无波,也并非可以没心没肺的忽略过往,不像是真正的久别偶遇知己,他们的那段过去终究还是给彼此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记,特别是对于黎洛洛来说,一个女孩子的初恋有多重要,哪怕是正常的争吵分手,也好过得到了一场神秘的无疾而终。
黎洛洛排斥听到那件事的程度,就像他这么多年拒绝回忆那个暑假一样,虽然伤痛很深,但他也必须亲自挖开那层腐肉,给各自一个交代,至于原不原谅,他相信黎洛洛的心里自然会有定数的。
伴随着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柯一宁向她讲述起十四年前的那个暑假。就在黎洛洛背着和一众同学欢呼雀跃的上了车,旅行车缓缓开动离去,柯一宁才从隐蔽的墙后面走出来,眺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其实他很想把那袋子零食给洛洛送过去,可又怕再惹她生气,这次暑假他本可以和同学一起参加毕业活动的,哪知他的妈妈临时改变了注意,非要全家都去深圳旅游,没办法之下,他只好先忍忍,等从深圳回来再去哄求洛洛原谅,知道自己嘴巴笨,这会儿在气头上的洛洛让他有些不敢惹。
没人知道,他这一去竟是和洛洛再也见不到了,深圳只是个幌子,为了逃避债务,他的父母千方百计的借旅游之名去了深圳,和所有人都断绝了往来,包括对他也看管的很严,不准他与任何同学再有联系。
深圳转战澳门,澳门到香港,香港再到英国,中间他们一直都在搬家,像一窝逃命的老鼠,稍有动静就草木皆兵,这样的环境下他却不能放弃学习,因为他很害怕,怕就这样一辈子的逃下去,总有一天会让人扔到深圳河里喂鱼,落得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那时,他仅存的精神支柱就是黎洛洛,只有留住命,混出个名堂来才可以有再次见面的可能,否则他根本不敢去想了,他和她之间再也不是平等的同学关系,他只是一个逃债人的儿子,那是永远都抹不去的污点。
柯一宁告诉黎洛洛,“我到现在还留着一张你三年级的大头照,当初是夹在数学书里带走的,本想着从深圳回来后跟你换一张新近的照片,谁知道就再也没换成。”
黎洛洛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她想象不出这个人在离开后究竟受了多少苦,想必那些酸楚也不是这样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这么多年了,她总以为是柯一宁抛弃了自己,但今天才知道,他们谁也不曾抛弃过谁,而这一切的事情都应该怨怪命运的作弄吗?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