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净军侵入剑源庄的第一刻起,内翊使鲁岸便堂而皇之占据了四海轩,并将此处当成了他发号施令的营帐。淮宁省以外的武林人士对此或许还可隐忍,但汉州人却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因此,几派豪杰便以施凝为首,硬闯进轩中以示抗争。
“这‘御赐铁券’,草民早在汉州东城门一会之时、便已给鲁大人展示过了,”施凝指向由属下捧着的那镀了一层金的宝物,对鲁岸朗声道,“此乃当今太上皇在位之时明旨颁赐,是淮宁自治的依凭,难道鲁大人竟敢视而不见么?鲁大人如此公然践踏自治之权,究竟又将太上皇帝置于何处?”
鲁岸将视线从公文上移开,斜睨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施总舵主在说这话以前,是否该先看看自己身在何处,或者想一想说话的对象是谁呢?别忘了,这里可是四海轩,”他伸出大手一挥,“是你们张口谋反、闭口举义的地方,而我鲁岸,则是你所有谋逆之言的见证之人。你现在一口一个太上、说得倒好听,那日密谋造反之时,心里可有太上分毫位置?”
施凝不禁语塞。
而王沂川却年轻气盛,又受辱最深,此时便不管有理无理,只戟指怒道:“废话少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坐我爹坐过的位子!”
他是由下人扶持着来的,虽然手腕已经由济世堂名医成功接回,但大量失血仍使他十分虚弱。身后的龙异昇连忙按住他肩膀——但已经太晚了。
王沂川的羞辱已经触怒了那位内翊司的领袖。
“王公子说这样的话,可知已犯了大不敬的重罪?”鲁岸宽大的嘴巴微微挑起一角。
“鲁大人怎么说都可以,”龙异昇上前一步,抢在王沂川发作以前作揖道,“但要给我们定上谋反罪名,总还需要请示朝廷;在此之前,太上的圣旨仍是最高权威。”
鲁岸虽对他的话感到不悦,可一来见他面容俊秀白皙、身材英挺雄壮,二来听他声音清朗优雅,三来觉得他态度还算恭敬小心,心里便生了一些喜欢,由是便只淡淡一笑:“本官自然以太上的圣旨为最高权威,然而,无论是太祖皇帝还是当今太上,所承认的都只是‘靖安伯’对淮宁的治权,而非什么‘武林自治’;如今王毅震已故,其嗣子又年轻无知、难继其位,一切应变事宜,自然该由朝廷负其全责——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任你自治与否,淮宁省总归还是我大净朝的疆土!”
众人哑口无言,只有阴沉着脸瞪视着内翊司一众官吏。
“看来鲁大人是执意不肯离开了。”施凝率先打破沉默。
“职责所在,还望诸位见谅。”鲁岸则傲然回应。
这时,红缨会总舵主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心里有什么束缚,至此终于得以释然。“既是如此,那就请大人恕草民不敬之罪了。”他说完,随即转身,大步走出了厅堂,气势有如即将出战的猛将。
仅凭着在内翊司供职多年的经验,鲁岸已对施凝的反应大感不妥——毕竟红缨会与靖安府是不同的,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是乱党,如今也依然是,只不过大家都隐讳不提罢了;若就这样让他随便行动的话……
不过内翊使很快便打消了拿下施凝的念头:以他的人手,实在不宜去冒激怒整个江南武林的危险。
仍有人未尾随施凝离开,其中便包括谭越——靖安府的幕僚之首。“大人可曾听过‘玩火**’一说?”他冷冷道,一手搀扶着情绪激动的王沂川。
鲁岸一怔,旋即便意识到:此人或许与施凝想法、立场不同。正要开口回应些什么,王沂川却又耐不住性子吼叫起来:“越叔何必跟他啰嗦……”话未说完,已被谭越轻轻挥手制止。
“冤家宜解不宜结,”龙异昇紧接着道,“草民相信大人定会考虑清楚、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龙吟派上下便恭候大人良策。”
说着,再与谭越一起作了个揖,两人才拉着王沂川退了出去。
待这些“浊族”都走得远了,随侍厅内的相玄才迅速走近鲁岸,面带忧色道:“大人,他们不似是危言耸听的,万一红缨会提前发难……”
“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鲁岸自信满满地回应,“你以为这剑源庄里还是他呼风唤雨的天下么?王毅震之死已经撤去了他的后台,如今,就连龙吟派也动了分道扬镳的心思,至于淮湖船帮……嘿嘿,更是视施凝为仇寇。局势已在我们掌控之下,他登高一呼却必定应者寥寥,这种情况,你说,我还要怕他什么?”
相玄边听边漾起谄媚的笑脸。“还是大人神机妙算,棋高一着!”
“现在只差抓住那两个小鬼,彻底灭了薛、方二家,将靖安府和紫桐派这两大毒瘤一并铲除,”鲁岸对属下的奉承相当受用,舒心地坐进了王毅震的紫漆樯木椅中,“之后,这江南一带、便是李首辅的天下,只待他以此为基石登上帝位,我等的飞黄腾达,便也指日可待了!”
*****************
施凝怒气冲冲穿行在游廊里,朝会中弟兄齐聚的西厢一带大步走去。叶聪对他颇为了解,看一眼便知他是动了鱼死网破的心念,于是连忙跟在后面。
“总舵主三思!眼下并非最佳时机,仓促行事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切不可中了阉人的激将之法啊!”
其实这道理,施凝又怎会不明白,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一时诸般恼火齐聚心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