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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四海轩血腥沸腾到了何种地步,内院的安宁祥和,却是分毫不受干扰的。这无疑是由于剑源庄宅占地之宽广——近百间屋宇楼台,外加一座景色丰富的园子,横亘在正厅与内院之间,必然会将彼端的任何声音、气氛稀释殆尽,唯留下世外桃源般的安静与闲适。
而这宽广的宅院,也暗示了鼎盛时期的靖安府王家,曾是个人丁多么兴旺的家族。
“近几十年就差得多了,”引路的仆妇边哀叹、边叙述道,“先是三朝士祸,后又有五朝邪狱,这府里,每房都被官府迫死了不少人,传到现任老爷这一代,便已凋零得很了。您看,园子那边上百间的屋宇楼台,好些都空了几十年没人住;就说园子这一头的内院,也有些日子不曾住过人了。”
“那府上的女眷,都是住哪里呢?”万嫂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都住城里,”仆妇道,“那边的府邸地方小些,少有的几个女眷住在一处,彼此还能添些热闹。”
封回雪一边听着,一边想象着靖安王家昔日的盛景,今夕对照一番,便也不觉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园子……”
在她们一家人眼前,园中的万物正应时而生,呈现出仲春南国特有的似锦繁华,仿佛有心在久违的游客面前竞艳夺目、一争高下:红杏鲜明于枝头,傲然如帝姬皇女;水仙隐匿于塘边,静谧似书香闺秀;牡丹淡极而愈艳,尽显超凡脱俗之态;芍药则明丽不可方物,倾吐丰美年华之姿……花儿自是如此,其余诸如假山、树木、青藤、蔷篱,亦皆茂盛精巧,显然平时也总有人悉心打理,并未因观赏者之鲜少而遭到荒废。
**如此旖旎,连起初兴味索然的琬莘,以及本就是被强拉过来的方璘也忍不住有些感触,稍稍沉浸在周遭景物的美感之中了。
听了封回雪的感叹,那被称为“寇二家的”的仆妇亦感慨地微笑起来。
“方太太说的是啊,您这话,赶巧我们姑太太也曾说过;她就是因为觉得园子荒废了可惜,所以出阁前的几年、便都是住在这园子里面的。”说着,她朝一旁扬手一指,“太太请看那边——那座小阁楼,便是姑太太曾住过的‘楚客轩’了。”
“楚客轩……好个清雅的名字。”封回雪边赞道,边顺着仆妇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枝桠掩映间,隐约可见东面有片优雅的飞檐,上覆碧色琉璃瓦,熹微日光中,散发着清澈温凉的玉泽,秀雅脱俗,遗世独立。
封氏远远观赏着,不知为何,心里已生了些许好感,便又问:“不知曾住在那楚客轩里的,是府上哪一位姑太太?”
寇二家的早知方家属于紫桐派,听了封回雪这么一问,便也知其本意,遂笑答道:“就是嫁入离春薛家的那一位——若将同门也算作一家,她还称得上是府上的亲戚呢,呵呵,天下便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言笑间,一行人已朝“楚客轩”走得更近了一点。这时封回雪注意到了那轩阁二楼卷起的帘栊。“怎么?如今那里也是有人住的?”
“哦,前些天还有的,现在已然搬回城里了,”寇二家的答道,“就是我才说的那位姑太太的女儿,薛家的表姑娘。”
听到这里,之前一直百无聊赖的方璘蓦地竖起了耳朵,也开始认真打量起那楚客轩来。
而封回雪则更是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心里也有惊喜之感——她曾不止一次听丈夫提起对璘儿婚事的计划;若那计划顺利,则他们的大儿媳妇,便很轩的上一位住客……既然话头赶到了这里,何不借机多打听一下那女孩的事呢?况且璘儿本人也在……
正要再开口,却听身后有人小跑着赶来。
“娘,大姐!你们游园怎么也不等我?嘿,大哥也在呢!”方瑢跑到他们面前停下,先是弓着腰大大喘起粗气,继而就是一连串的咳嗽。梅香见了,忙上前去给他抚摩后背。
待他平息了些,方璘忍不住问:“你怎么回来了?”
“前面都是些争名夺利、喊打喊杀的事,无聊透顶,我就逃回来了。”方瑢笑着回应。
“二爷来得倒巧,”梅香也笑道,“你且看那边的阁楼,可知是谁住过的?”说着,也不等方瑢猜测,已抢先凑近他的耳朵,耳语了起来。方璘见她边耳语、还边往自己这里瞧,不禁困惑地微皱了眉头。
“这可了不得!”听完梅香的话,方瑢大喜,忙转向寇二家的,说道:“寇二嫂能否带我们去里面看看?那阁楼的主人,可与我们家渊源很深呢!”
不等仆妇回答,琬莘先说道:“人家的闺房怎能随便进去?别胡闹了。”
“那倒也没什么……”寇二家的本就喜欢方瑢可爱讨喜的模样,又听他称她“二嫂”而非“二婶”,心里便乐开了花,竟不忍回绝其请求,“反正表姑娘已搬出去了,往后怕也不会再回来住……几位便跟我来吧。”说着,已当先引路。
封回雪对方瑢飞快地抛了个“干得漂亮”的眼色,也连忙跟上。
唯有方璘尴尬万分;他明知道那楚客轩便是薛玲烟曾经的闺房,越是好奇,却也越是不好意思过去;不禁踟蹰不肯挪动,直到梅香过来拉他。“大少爷这是干什么呢?快一起来啊!”
“女儿家的闺房,有什么好看的!”方璘红着脸道。
“别的女儿家的闺房尽可以不看,这一位得,却非看看不可!”梅香狡黠笑道,又凑近方璘耳边:“否则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