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理神原骏河房间的时候,我发现有个奇怪的东西混杂在捏扁的碳酸饮料空罐、零食袋子以及方便食品的杯子之中。那是一个加工得很细长的桐木匣子,感觉有些年代了。大概是因为神原乱扔东西的缘故吧,分外厚实的匣子上面伤痕累累。我想里面多半是装着花瓶之类的古董,考虑到这所日本家屋的庄严感,这种匣子里装有与之相匹配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匣子却是空的。
当然,尽管是空的也不能说这个匣子就是垃圾,于是我先把它放到了纸箱上。和神原聊起的时候,神原拿过匣子,将它慎重的放到了她和我之间。然后问我,觉得箱子是用来装什么的呢。于是我便将我的想法说出,说大概是花瓶什么的吧。
“阿良良木前辈也会搞错呢……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不过我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得救了呢。能够窥见阿良良木前辈人类的一面”
“……那么,是用来装什么的呢?”
“木乃伊”
神原即答道。
“装的是——木乃伊的左手”
“……”
桐木匣子里面装的是,木乃伊的左手。
神原第一次用它,据说还是小学的时候。八年前,还是小学三年级学生的时候,神原从母亲那里接过了这个匣子。
那也是,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简直就像是能够预见未来似的——在将匣子交给神原几天之后,神原的双亲就在交通事故中离开了人世。当时神原正在小学校里上算术课,他们在远方某条高速公路上遭遇了连环车祸,当场死亡。由于机动车的起火,据说连遗体样貌都惨不忍睹。
那之后,神原便被父亲那边的祖父母所收养。
被收养到了现在这个日式宅第。
在那之前,神原一直与亲过着三人公寓生活——说起来,神原的父亲和母亲似乎是私奔结婚。也即是,没有被任何人祝福过的结合。有着传统与历史家系的父亲,以及与之完全无缘的母亲……之类。虽然是听上去让我不禁奇怪——到了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事情啊——的故事,神原却说类似的事情举不胜举。
“因为这个,母亲好像过得很痛苦。父亲——虽然试图去反抗过,却完全无用。据说几乎和祖父母断绝了关系。实际上,直到到双亲的葬礼为止,我都没有见过祖父母。连名字也不知道——而祖父母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张口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名字呢”
“这样啊……”
上有洪水,下有火灾啊。
她说过,“我双亲的事,请完全不用在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虽说如此,就算祖父母对神原母亲的事介怀,对他们来说,神原却是儿子唯一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孙女。那么领养也就是当然的事情。于是神原离开了一直以来居住的土地。当然,小学也随之转校了。
不过神原没能很好的融入新环境。
“没办法,语言不同啊。虽然现在能够说的很流利了,不过那个时候双亲可能是觉得离这个家越远越好吧,就定居在九州的最边边上,那里的方言口音重的要死——所以我转到这个学校后,虽然算不上是被欺负,不过总是被捉弄,跟同学相处并不好”
“那个……那个小学,和战场原不是一所小学吧?”
“嗯不是。和战场原前辈认识,是在中学了”
“是吗”
嘛,毕竟住的地方太远了。
和羽川,多半,应该,也不是同一所吧。
“现在想起来,虽然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在无法融入周围这一点上我自己也有责任。双亲的死果然还是像一颗毒刺深深扎到我的心里,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我才把内心封闭起来。明明自己都把内心封闭起来了,却还想要周围人对自己温柔。不过,这种话也就是到了现在才能说出口吧——当时的我,只是,深深被双亲的死束缚。虽说如此,我也没有沉浸在对双亲的思念里,或者说,连想要沉浸在对双亲的思念中也做不到。因为祖父和祖母把父亲和母亲的所有遗物都处理掉了,一件也没留下。他们大概是想把我培养成与双亲毫无关系的人吧。不过事先声明,祖父和祖母都是人格高尚的人——我不仅尊敬他们,也对他们把我养育至今而感激在心。他们只是隐瞒了他们和我双亲之间发生的事”
是这样的吗。
仅仅说是介怀的话,时间已经经过得太久了。
于是,留给神原属于双亲的回忆,只限于她自己记忆中的那部分,还有就是,母亲所遗留的,这个桐木匣子而已。
这个被封的严严实实的匣子。
没人说过不可以打开,所以神原便打开了。
木乃伊的左手。
只是,那个时候木乃伊的左手,只有一个手腕而已。匣子里,还有一封母亲留下的信。不,从内容量来说算不上是一封信——仅仅是,那只左手的使用说明而已。
实现愿望的道具。
不管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但是愿望仅限三个。
就是这样一个道具。
当时,升上一级成为小学四年级学生,不知是九岁还是十岁——不管是哪一个,对于是否相信这样一个梦幻似的说法,都是很微妙的年龄吧。是勉强过关,还是勉强出局呢。这个年纪还相信圣诞老人的孩子的比例,大概是对半开吧?要是从我这一代人来看,大概会觉得是幻想吧……至少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