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十六年的二月中,契丹的怀州发生急变,契丹主耶律述律在其春捺钵遇刺身亡,据信凶手只是他的六个近侍和奴仆,而且这些人在行凶之后即趁着夜色逃遁,猝不及防的契丹宫卫军和皮室军根本就来不及捕获,所以这些人的身后有谁指使也就无法深究了。
这个消息只用了不到十天就传到了东京,枢密院军咨部侦谍司北面房的效率不可谓不高,二月底即得到这个情报的郭炜当然是大为震愕——自己都已经做到了皇帝,延续了大周的生命,估计很有可能将“五代”变作“唐后四朝”,蝴蝶翅膀的威力可以说相当大了,翅膀尖刮出来的一丝微风都足以改变一国的大局,譬如仅仅是一副神药就让南唐的后主从李从嘉变成了李弘冀,然而契丹的政变竟然会如期发生,这种历史车轮的顽固性的确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从北面接踵而至的消息在某种程度上渐渐地解除了郭炜的疑惑。
三月初,北面房传回来的消息就是契丹的新君已定,契丹世宗皇帝耶律兀欲的第二子耶律贤在耶律述律的柩前即位,契丹百官上尊号为天赞皇帝,并且于当日宣布大赦,改元保宁。
也就是在耶律贤当上契丹新君的第一天,契丹的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葛和左皮室详稳萧乌里只因为宿卫不严,被耶律贤下令处斩,而出身于积庆宫的飞龙使女里被耶律贤任命为契丹行宫都部署,加政事令、守太尉,左皮室军郎君萧阿不底被拔擢为左皮室详稳,战败回国的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官复原职,并加检校太保。
更为关键的是,耶律贤带着行宫帐落于三月初离开春捺钵地回到上京之后,立即就以定策功进侍中萧思温为北院枢密使,原枢密使萧护思致仕,随即命萧思温兼北府宰相,原北府宰相萧干出任突吕不部节度使,选萧思温之女萧绰为贵妃;以定策功进上京留守知南院枢密事高勋为南院枢密使,封秦王;以太祖庙详稳韩匡嗣为上京留守,封燕王。
原先的契丹皇帝侍卫官被杀,原先的两个重臣淡出契丹朝堂,上来的萧思温、韩匡嗣、女里则都是之前和耶律贤走得很近的人;同样和耶律贤走得很近的右皮室详稳耶律贤适就没有和他的同僚一样被杀,反而在兵败之余还官复原职了;那个高勋在之前倒是看不出和耶律贤走得近,但是“定策功”这话也已经表露得十分清楚了。
虽然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政治这个东西,郭炜在穿越之前搞了十多年企业,在穿越之后又做了将近十年的皇子皇孙,当了将近十年的皇帝,他早就明白利益分析比具体的证据还要深刻。
光是从得利者及其集团的反应速度方面分析,契丹核心发生的这场重大变故的背后潜流就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对于这个分析结论,郭炜很是认同,尤其是能够克制他这个巨大蝴蝶引发的时空风暴,更加确认了阴谋存在的可能性——李弘冀在原先的历史中暴卒就多半不是什么阴谋,所以只是翅膀尖带起来的一点微风就足以将其变轨。
契丹这边发生的事情就大为不同了。
耶律屋质率领十万大军救援北汉,这就已经不是原先的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小规模援军,说明郭炜确实已经大大地影响到了契丹朝堂上的决策。而郭炜在河东践行了围城打援的基本战略,一举聚歼了契丹援军的主力,此举可是大大地改变了历史进程的,如果嗣后在契丹发生的事情属于历史的自然演进,那必然不会照着原先的剧本进行下去的。
可是发生在契丹春捺钵的事变和原先的剧本就没有什么重大的不同——至少在郭炜的历史知识水平上,他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重大的不同来——这显然必须得用阴谋来解释了。只有阴谋,一股强大的难以为郭炜引发的巨变而改变的潜流,才能让契丹的这场政变如期演出。
只是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去分析情报,在穿越之前早就习惯了腹黑的阴谋论者郭炜,见识过对各种历史事件进行阴谋论分析的历史爱好者郭炜,看多了小说影视阴谋的庸人郭炜,很自然地就将最近在契丹发生的事情归入了阴谋系列。
而从契丹那边陆续传来的情报仍然在继续加强着郭炜的这个判断。
被契丹的前任皇帝耶律述律贬斥到西北边戍的太平王耶律罨撒葛亡入沙陀,契丹的夷离毕粘木衮以阴附耶律罨撒葛的罪名伏诛,随后耶律罨撒葛才被契丹的现任皇帝耶律贤召回赦免。
随之,耶律贤将云州大同军节度使阿剌调任为北院枢密副使,任命千牛卫大将军耶律善补为大同军节度使;任命一度赋闲的前南京留守司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韩匡美为南院枢密副使;将应州彰**节度使耶律沙调任为南府宰相,耶律海里拜彰**节度使;将临阵脱逃的朔州顺义军节度使耶律昌术免职,拜他的三姐夫萧斡里为顺义军节度使。
当然,除了耶律沙补上了耶律瑰引阵亡之后的南府宰相官缺之外,最重要的两个官缺也很快被耶律贤找到了人选——五院部详稳耶律奚底升任北院大王,于越耶律曷鲁之孙耶律斜轸出任南院大王,节制西南面诸军。
在这些人里面,郭炜直接认识的也就是萧思温、韩匡美了,对于这两个人他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他们一个做了契丹的北院枢密使兼北府宰相,一个做了南院枢密副使,郭炜并不认为他们能够对契丹的军政有什么补益。
另外,耶律斜轸这个名字引起了郭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