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声,原本应该对郭炜的表现深感失望的周嘉敏终究是忍俊不禁,如果不是自小就受到过比较严格的仪态训练,她这一下多半还会笑得打跌。
这也能够叫作诗?这四句直白倒是够直白的,都直白得近乎于粗鄙不堪了,亏得陛下能够想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往常的谈吐之间其实并没有这些俚俗之语啊……这四句平仄不对、对仗不工,也就是偶有对词、韵脚稍稍押准了而已,用词却是相当的粗鄙,他平常也不是这么说话的,以他在音律方面的造诣也不至于不懂平仄吧……
哼哼~恐怕多半还是故意来逗自己笑的,还真别说,这四句虽然尽是俚俗之语,却也能描述眼前的景色,即便是对陛下的志向,“江山一笼统”多少也算是说到了,在急切之间作出一首好诗固然不易,弄出这种好笑的东西却也要花一番工夫。
陛下为了逗乐自己,还是很花了一点心思的,另外陛下确实是志不在此,估计也是怕作出一首好诗之后就会被自己缠着不放,于是顺便用这种滑稽诗搪塞过去。
双目流盼,周嘉敏在转念之间就已经主动地为郭炜找足了理由,失望之情尚未泛起就被她完全压到了心底。
“陛下……”拖长了音调,周嘉敏似嗔似怨地说道:“臣妾知道陛下志在一统天下,不愿意在诗词文章这种小道上面耗费心力,只是陛下不愿作就不作嘛……却又何苦想出这样有趣的四句话来~”
周嘉敏终是不肯承认郭炜念出来的是一首诗,就像穿越之前的某些随感抒情派现代诗被刻薄批评家说成“断句”一样,周嘉敏很干脆地把这首打油诗说成是“四句话”,也就是出于内心的一点偏私,这才把可笑和滑稽说成了有趣而已。
在她想来,郭炜念出与其平日说话风格大不相同的四句滑稽话,其实也是要费一番心力的,与其这样,其实还不如好好地作出一首诗来。
周嘉敏哪里会知道,这首打油诗在郭炜来说那真的是信手拈来的,一点都不需要耗费什么心力,可是要他临时作出一首像样的咏雪诗来,哪怕是当一回文抄公临时抄点好诗,恐怕都需要搜索枯肠。
相比于耗费心力在这种无益的小事方面,郭炜情愿弄一首打油诗来自嘲,正好可以顺势藏拙。
不过周嘉敏并没有因此而对郭炜失望,反倒是十分地体谅于他,这一点倒是不枉了郭炜在这几个月里面的辛勤耕耘。
“呵呵,淑妃说得是。天子么……能够选贤任能、治国安邦才是正道,值此乱世之末,自然是以一统天下与民生息为先,休说是诗词文章了,就是国家之本的农业,天子也只能在祭日做一做仪式而已。孟子也说过,上古贤王与民同耕是因为生产力不够发达,社会分工不够精细,一旦国土广大生业繁杂,天子治国理政已经是无暇他顾了,哪里还能分心于农事商贾,更何况是诗词文章这种小道!”
孟子具体怎么说的,郭炜这时候却是背不上来,不过孟子针对农家的那一大段气势磅礴的论辩,确实是中国古代关于社会分工的朴素而深刻的见解,其中涉及到了社会分工、产品交换等多种问题,郭炜对此印象极为深刻,具体词句或许说不准确,其中的主旨却不会搞错,此刻被郭炜用来作为自己极少涉猎诗词文章的辩护词,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生产力?社会分工?”
饶是周嘉敏熟读经史,这一下也不知道从郭炜嘴里蹦出来的两个新鲜词汇到底出自《孟子》的哪一章节,不过郭炜具体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她倒是大略地明白了,因为郭炜的其他话语和《孟子.滕文公章句》里面孟子与许行之徒的论辩颇为神似。
正因为如此,结合相关的章句,郭炜说出来的这两个新鲜词汇,周嘉敏还是能够猜一个***不离十的:“因为物阜民丰,所以百业兴旺,而天子与百官也是其中一业?‘劳心者治人’,诗词文章不在其中?”
“治国理政所需的文章,重在说清楚事情道理,而不是在辞藻华丽,朝廷以文章科举选才,选的是识文断字明理做事之人,却不是要选些墨客骚人,故此策论重于诗赋。贤相名臣之中或许有文采出众者,墨客骚人却多数不堪重用。”
难得周嘉敏有些思想转变的迹象,郭炜当然要加强教育说服工作。
周嘉敏却是有些将信将疑:“哦?”
“淑妃不信的话,且听朕与你细细说来……譬如那个写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的人,论作诗弹琴绘画当然是绝顶之辈,但是此种人放到朕的面前,朕也是万万不敢让他执掌军旅的,枢密院和政事堂更是不予考虑;李太白有诗仙之名,诗作风格遒劲,想象力天马行空,并且终生以怀才不遇为憾,朕驾幸江南的时候都曾经到他墓前祭扫,但是这种人朕也是不会用在朝堂的,哪怕他以‘东山谢安石’自诩,最多是让他做一个知制诰而已……”
郭炜连着提了大唐的两个著名诗人,却是让周嘉敏无话可说。
确实,李白的诗名就不用提了,那在千古之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从他投李璘一事来看,在政治方面与谢安的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王维的诗、画、琴等都是第一流的,但是他对卫青和李广的评价肯定是有很大问题的,在这一点上周嘉敏确实宁愿相信屡战屡胜的郭炜。
见周嘉敏微微点头,郭炜说得更起劲了:“至于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