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正当大有为之时,切不可贸然赴阙,以致于与那高继冲、周保权、孟昶为伴。既然慕容承旨已经练得有万人新军,我国与周朝之间又有大江为限,自陛下登基以来,水寨、战船布列江岸,沿江诸城修缮加固,金陵城内积聚了大批粮草足以坚守,此事理当拒命。”
听殷崇义证实了基本的战备情况,几位重臣也基本上都表态了,中书侍郎、兼修国史、同平章事韩熙载连忙进行总结。
不过韩熙载可不是那种光从义理方面入手就可以决定行事方针的人,比起其他人要么说“不能听命”,要么说“可以打一打”,都是这种简单的建议,韩熙载却还有后文。
“只是陛下经营时间毕竟有限,我国之国力军力仍然远不及周朝,从吴越之战就可以看出两军战力之悬殊,此时与周军决战总是不妥。既然慕容承旨造器练兵有方,军力追赶周军有望,陛下就应当卧薪尝胆等待时日,如今天子下诏切责,赴阙固然不可取,不过陛下也完全不必正面拮抗,此时还需多方周旋,虚与委蛇,以卑辞厚礼为缓师之计。”
韩熙载终究只是个文官,对军事作战谈不上精通,所以在年初讨论袭取吴越方略的时候,他同样出现了重大的误判,即错误地估计了周军的战斗力,以为少量周军不足以改变战场局势,所以周军难以支援吴越,因而在当时就支持了李弘冀趁着周军分身乏术之时击灭吴越的策略。
然而事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周主向吴越派出了援军,而周军仅仅用了数千人参战,就彻底改变了双方的力量对比,让本方大有希望的一战最终变成了溃败。
好在经历了这样重大的挫折之后,韩熙载的战略感觉并没有丢,仍然是第一流的,而且韩熙载对自己战略判断能力的自信也没有丢,他仍然确信自己的分析判断。
此时综合各方面的信息,韩熙载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那就是南唐面对周军的大兵压境确实可以一搏,但是也仅限于可以一搏,不过假以时日的话,南唐这边的军力有希望迅速增强。
既然可以与周军一搏,那么李弘冀就根本没有必要听命赴阙了,因为只要去了东京,肯定就是有去无回。
当然,韩熙载并不是像陈乔、张洎那样遵从李景的遗命效忠于李弘冀,他说不上忠诚于李家,更不是单纯地忠诚于李弘冀。韩熙载看重的是李弘冀这个主君有希望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而李弘冀的儿子年纪还太小,几个弟弟又过于文弱,都不是实现自身抱负的理想主君。
李弘冀一旦被周主羁留在东京,金陵这边怎么办?
束手纳土么?韩熙载可不想做亡国宰相;另立新君么?还有哪个人可以像李弘冀这么英睿果决的?那最后还不是要做亡国宰相……
但是在当前的国力军力对比下,硬抗周军同样不可取,目前的实力仅仅是可以一搏而已,南唐军的实力或者能够让周主投鼠忌器,却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以守住江南,一个不妙,李弘冀还是会被押往东京,自己还是会成为一个亡国宰相。
既然李弘冀有振兴国家的能力,手下又有相当得力的人,也找到了追赶周军的方法,那么拖延时间就是上策。
当然,周主很可能不会给南唐拖延时间的机会,听使者传话的语气就可以知道,那几乎已经是最后通牒了——要么赶紧收拾好了上东京去,要么洗干净了等大军过江来。
不过这种事情谁又能够说得准的?一方面展示一点本国的战备情况,让周主有投鼠忌器之感,另一方面卑辞厚礼地进行一下外交努力,用足够的礼品贡奉和诚意打动周主,再贿赂几个周朝的大臣帮着说话,说不定就可以成功。
“唔……叔言真乃孤之股肱也!”
前面几个大臣表忠心固然让李弘冀感到宽慰,不过他们那种单纯的“相抗”、“一搏”还真是让他无言。真要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李弘冀当然不会束手就擒,那郭宗谊要是逼得急了,李弘冀自然会什么都不顾地拚死一搏的,但是现在应该还不到毫无退路的时刻吧?
按照慕容英武的进度,说不定只要苦苦熬过这几年,唐军就可以焕然一新了,到了那时,即便周军不过来,他也会主动过去的——当然不是自己孤零零地过江,而是率领大军过去。
在这种大有希望的时候说拚命,李弘冀却哪里愿意。
还是韩熙载这个流寓人士看得明白啊……不愧是祖父就看重的人,难怪之前几乎次次在关键时刻都说准了,见识确实高人一筹。
“就依叔言之议,沿江各节度厉兵秣马完善守备,新军加紧操练,金陵继续加固城防积储军资粮草,此事还要设法让周朝的那个判四方馆事翟守素知晓。另外在金陵募豪民富商筹集钱帛,备齐重礼,让吴王过江说项,务使天子缓兵。”
一方面向周朝的使者展示自己抵抗的决心和能力,一方面卑辞厚礼去求恳那郭宗谊缓师,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如此才有希望换来一点缓冲。
当然,府库里面的钱已经不多了,虽然这几年发行铁钱以代铜钱,自己又力行简朴,确实省下来不少钱,但是每年给周朝的贡奉不能少,给慕容英武他们造军器练新军的钱更是从未省过,现在要额外增加一笔贡奉,就是把内帑都掏空了也未必够。
所以只能从豪民富商那些筹集一部分钱帛了,代价自然是卖官鬻爵,这种事虽然是饮鸩止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