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步幅不大,脸上也未见焦急的神色,实际上却是走得很急,旁边的游人商贾往往觉得有一阵风从身旁刮过,再回头时就只能看到一个匆匆的背影,还有两个跟着后面紧赶慢赶的随从。
战争早已经结束,换了一个皇帝,甚至换了京城,对这些在市场中穿梭的人来说都没有什么打紧的,只要他们的米市、炭市、药市和蚕市等等市场还可以正常开启,没有乱兵骚扰他们的正常生活,那就很好了。
皇帝和大臣离开市民们的生活总是很远的,即使成都府曾经是大蜀的京师,日常与他们打交道的还是府衙的差役与巡城的兵丁。如今皇帝和大臣变成了俘虏,就在今天离开成都府被押往眉州,他们却是一无所觉,北军驻扎在城外成日操练,并不进城来干扰他们的生活,而新来的吕知府更是把差役与巡城兵丁管得很严,市中安堵不亚于往昔,这些游人商贾自然就放心地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去。
与大唐盛时城中综合性的东西市与南市不同,米市这些新兴市场都是专卖或者主要卖一种商品,而且是从原先市内的行分离出来独立而成的,结果热闹更甚三市,卖的是单一货品,里面却还有旅舍酒肆。
韩彻正是从城南米市桥头的柳条家酒肆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在酒肆里面碰到了什么人,打从里面一出来,韩彻就开始了疾如流星般的赶路,两个随从都得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好容易钻出了米市中摩肩擦踵的人群,在略为空旷的大街上赶了一段路,出城门的时候两个随从都已经气喘吁吁了的,扑面而来的却是城外同等热闹的蚕市。
蚕市却不是专门卖蚕的集市,起初的时候,这只不过是每年的正月到三月蚕时将兴,不方便进城的百姓在城外为买卖蚕农用具和花木果草药等什物聚起了草市,虽然后来市中交易的货品种类越来越多,这里却还是以初起的缘由命名为蚕市。
当然,也有耆老相传,蚕市的来由是因为古蚕丛氏。
对于这些掌故,频繁往返于东京和成都之间的韩彻当然是都知道的,在他的阅历中,成都府的繁华就仅次于东京,金陵眼下还是不能和这两个城市相比的,单说城中突破三市的界限另起市场侵占街坊,还有在交通枢纽附近兴起草市,那就是东京和成都的特色。
不过眼下的韩彻当然无心于身边的繁华,西蜀已经归于朝廷的治下了,他的使命差不多就可以告一个段落,今天,韩彻要做的恐怕就是他在蜀中的最后一件大事。
…………
西川行营的中军营寨外面,执哨的都头拦住了韩彻一行,刚要例行公事地来一段“辕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擅闯者格杀勿论”,就被韩彻亮出来的腰牌吓得闭上了嘴。
“大帅现在何处?我有紧急军情,快快带我去见大帅!”
这个都头被韩彻冷峻的表情和话语吓了一跳,紧急军情?战争早就在一个月之前彻底结束了,哪里还有什么“紧急军情”?心中虽然犯着嘀咕,他却是不敢作声,那侦谍司的腰牌可不是好惹的,其威风仅次于锦衣卫巡检司,更何况还是一房的主事,别说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都头了,就是大帅也不会轻慢。
都头二话都不敢说,屁颠屁颠地就领着韩彻三人来到了中军大帐,等到和中军旗牌官交卸了差事,他才惊觉自己的背脊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那个带路的都头对他如此惊惧,韩彻当然是不知道的,随着旗牌官入帐,却见袁彦、刘光义、潘美、高怀德、曹彬等人全都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举行例行的会议还是怎么的,倒是让韩彻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大帅,诸位将军,末将乃是枢密院侦谍司西南房主事韩彻,现有紧急军情通禀!”
见帐中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集在自己身上,韩彻也不管其中谁认识他,谁和韩家故交颇深,只管一边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一边将自己的腰牌呈递了上去。
“紧急军情?!”
袁彦的双眼精光一闪,也不去看韩彻的腰牌,只管盯住了他问道:“此次伐蜀,韩家二郎居功不小,只是蜀主已经降顺了一个月,一行人今日都部送眉州了,却还能有什么紧急军情?”
“侦谍司查实,蜀军降兵中有人阴谋构乱,营中已经谣言汹汹,若是不即刻处置,末将恐有不测之祸。”
韩彻却不去和袁彦攀交情,只是将他探得的情报和盘托出。
“蜀兵阴谋构乱?我等正在遵照陛下的旨意,将蜀军的兵将分开,其中将佐会在今后几天内紧随蜀主去眉州,以兵部送浮江而下,而一般士卒则押往绵州方向,经陆路归朝。手下无兵的将佐如何作乱?无将佐挑头的士卒又如何作乱?”
袁彦明显有些不信,只是顾及韩通的面子,还有侦谍司的权威,这才没有抢白得太厉害。
“侦谍司打探到的消息,正是说蜀军有些将佐原本图谋在陆路离开成都府之后作乱,陛下的旨意到了以后,他们得知会与士卒分行,这才有提前作乱的打算,时间就是选择在析分其兵将之前。”
看韩彻回答得这么笃定,明显是得到了相当准确清晰的情报,袁彦终于重视起来:“看样子蜀军有些将佐一直为侦谍司所用?有与谋的蜀军将佐名录没有?”
“正是如此,阴谋构乱的蜀军将佐并不太多,多数将佐并不欲生事,与谋之人已有小半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