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东京已经是一片隆冬景象,几天来的连绵大雪给整座城市裹上了一层银装,就连汴河都已经封冻,往日繁忙的漕运因此暂告止歇,码头上的帮佣都各自回到了家中等着过年,东京的街市也因此寂静了许多。
在这样的隆冬天气里,市民百姓大多窝在家里猫冬,偶尔出门也就是扫扫自家的门前雪而已,至于屋顶、院墙上的积雪,他们却都是懒得去理会,就任由融雪在屋檐上垂下一条条冰溜子,在朝阳的映衬下倒是分外的好看。
不过东京的几条御道却是始终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开封府派差可是从来不敢忽略了这些要害,御道上面积了一晚上的雪,每天清晨就有人去清扫干净,整个白天更是有专人值守,务使御道上不会积雪结冰。
这一天雪后初晴,东京城内的许多富户贵人都抢着备车出城,要趁着这难得的晴日到城郊去好好地赏玩一番。这么多人不约而同地涌上街面,登时就把雪天里面杳无人迹的各条街道给塞得满满的,好在开封府还算尽责,街道上的积雪倒是都已经被清除了,还不至于因为车辙反复碾压而成为一滩烂泥,以致影响观瞻。
城区的主要街道都被打扫干净,各条御道上那就更是整洁了,城内熙熙攘攘的车流也不敢蹭上御道去,尤其突显出御道的特殊来。
卯时正刻,从宣德门涌出来一行人马,紧紧地簇拥着天子辂车,显见得是皇帝也耐不住连日大雪封城的寂寞,现在要赶着晴日去郊外田猎了。
说起来东京百姓并不会少见到皇帝,这个年轻的官家只要人在京城的日子,向来都不是躲在宫里深居简出的,除了亲征和郊祭之外,官家倒是也经常出城田猎、校阅,尤其是南郊的玉津园更是官家田猎和赐宴常去的场所。不过官家平常出门也不会去通知百姓,而定下日子的亲征与郊祭又不适合进行围观,一般的富户贵人一年里面还是难得看到一次官家的,今天赶上了这趟热闹,虽然还不敢拥上前去大肆围观,却也是纷纷停下了车马,驻足远远地围观天子一行。
不过出乎这些东京百姓的想象,从宫中出来的这彪人马并没有沿着东京中轴的南北御道向南去玉津园,而是一出宣德门即折向西行,沿着东西走向的御道匆匆赶往乾明门方向。
“咦?官家不是去玉津园田猎,却是奔梁门去了。这冰天雪地的,西郊有个甚看头啊……西郊新凿的金明池在春夏时倒是好看得紧,以前春闱之后官家赐宴新科进士都在玉津园的,去年就改到金明池畔的琼林苑了,开春的时候金明池还许士庶百姓游玩,其间教习水战、龙舟竞标和水上百戏,诸般玩艺都煞是热闹,只是现在这时节金明池中还都结着冰吧?”
喜欢围观的人,自然也是喜欢议论的,反正天子行从都隔得远远的也听不到,而且话语中又没有什么不敬之辞,说话人倒是百无禁忌,此时议论着官家的去向,提到了东京西郊新开凿的金明池,口中就禁不住连声赞叹,啧声中仿佛又回到了春日里金明池开池的时候。
“你又知道个甚?尽是记着金明池的热闹,可忘记了要去金明池,走的应该是郑门,可不是现在官家要去的梁门。从郑门经御道出新郑门,通往郑州的官道南边就是琼林苑,北面就是金明池;从梁门过去,走御道出外城的万胜门,那是去万胜镇(今河南中牟东北)的方向,要去金明池还得转向南面过了汴河才行。”
既然都是围观众,发起议论自然就会出现对手,要么是和前面说话的人形成共鸣,要么就是和前面说话的人进行争辩。这回挑头发话的人欠了点常识,马上就有人出面踩他刷优越感来了。
不过听着这熟稔的语气,出行也是在一起的,两个人多半是朋友,第一个说话的人被刷了优越感却也没有生气,只是自顾着摸了摸头,恍然大悟道:“也是哦!要过汴河明显是走州桥更好嘛,外城的几座桥就比州桥差了好多,更别提城外的野桥了。官家这不是去金明池,西郊哪里还有甚好去处?莫不是要驾幸万胜镇?”
第二个人的优越感是越来越浓了:“嘁……俺就说你无知吧……这寻常无事的,官家去万胜镇做甚。西郊是没有玉津园那样的园林可供田猎,除了金明池是没有甚好去处,不过禁军这些日子可都在西郊操演呢,谁说官家出城就是田猎游玩的?看这些年的行事,当今官家可是这样的么?”
“你不提俺还真是忘了!啧,这一年禁军虽然没有出征,却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就连农夫都要躲起来的难熬日子,禁军却要曝露在荒天野地里滚打,也真是难为了这些汉子。这么说官家是去西郊校阅禁军的?这大冬天的,就是放晴了也冷得紧,官家也恁辛苦了。”
第一个人想象了一下西郊那敞开了灌西北风的平野景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周围的市民都是趁着晴日赶往东南郊游玩,要顶着风去东京的西面、北面,那还真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是啊,禁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也是当今官家亲征幽蓟回来以后才有的规矩,想是契丹胡虏有够凶残,所以才要这样打熬禁军吧……不过也是,禁军领着这么多薪俸,平日里饭食管饱,肉食也是常有,不好好操练怎么对得起国帑。”
“你说的也不全对,别尽是编排俺无知了,俺可是知道的……这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可不光是为了打熬禁军,让他们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