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犯月?”
同样是在国舅别部的帐落,也是同样的惊呼,另外一个毡帐内说话的声音可就要比萧斡里他们小得多了,而且说的不是汉话而是契丹语。这一声惊呼固然透露出声音主人的惊异、急切等诸般复杂心情,那极力压低的嗓门却仍然在昭示着声音主人的谨小慎微。
这个毡帐比起萧斡里的那个来可就显得要华贵多了,毕竟其主人萧思温的地位远远地高于萧斡里。虽然丢失了整个南京道,自己也是在被周军俘虏以后才被赎回来的,萧思温却依然未失圣宠,加之有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先后两次的战败做映衬,萧思温甚至连最基本的责罚都不曾受——南京道丢了,萧思温那南京留守、南京道兵马都总管的职位自然是不存在了,可是他转头就在行朝接了个侍中的头衔,这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被贬谪了。
惊呼出声的却不是主人萧思温,虽然他同样因为这个消息而惊异。
围坐在毡帐中间酣饮大嚼的是四个人,他们的年龄结构倒是有些意思,其中的主人萧思温年近五旬,三个客人当中,太祖庙详稳韩匡嗣年约四十有余,马群侍中女里约莫三十出头,最年轻的王子明扆则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此刻,女里正以一脸惊诧之色看着韩匡嗣,韩匡嗣倒是在那里怡然自得,很显然,方才惊呼出声的人就是女里,而透露这个消息的多半就是韩匡嗣了;主人萧思温的脸上虽然也是难掩惊异,不过从总体上来看却还是显得相当的沉静,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饮酒,并不紧盯着韩匡嗣打量;至于明扆王子则是满怀好奇地将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只是偶尔他的目光会转到毡帐内一个忙进忙出的娇小身影上。
那个娇小的身影却正是萧思温的三女儿萧燕燕,此刻在毡帐内张罗酒席杂事的就是她,负责服侍主家的家奴们则多半留在了帐外。别看她只有**岁年纪,指挥起一众仆从侍候席间倒是做得有模有样的,为四个人的酒席供应菜肴的家奴们在她的指挥下于帐外忙碌着,未经她的允许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踏入毡帐半步。
在毡帐门口还守着一个**岁的少年,他坐在那里完全无视了在面前来来往往的家奴,只是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着,过了一会儿又转头瞅瞅帐内,却见明扆王子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于是又继续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
这少年却正是萧思温的养子留只哥,萧燕燕要忙着料理家务而不能陪他玩耍也就罢了,就连过来做客的明扆王子都只顾着和大人们说话,却不喜欢和自己结伴出去耍子,留只哥觉得十分的没劲——那些大人们的话题根本就听不懂,留只哥不知道明扆王子为啥就那么喜欢旁听,有时候还会在一旁插嘴,可是在留只哥的心里面,这种无聊的谈话又哪里有骑马圈羊有趣来劲。
“对!十一月二十三乃是岁星犯月之日,司天王白在那日观天以后就慌忙禀告陛下,正巧我在横帐值守,碰上他退出御帐,瞧出他的神色有些蹊跷,然后略加探问就听说了。”
韩匡嗣的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一方面是因为他作为太祖庙详稳,以前又长期直述律后的长宁宫,长期经营下来,在弘义宫和长宁宫两个斡鲁朵都颇多耳目,常年值守大横帐也让他见证了中枢的许多掌故,因此他的官职虽然不高,位份也不算重,国家对于他来说却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另一方面,虽然契丹这边并不像中原朝廷那样严禁司天官和其他官员交结,但是从中原掳来的司天官却多少还是保留了这样的禁忌,然而这些禁忌碰上他却是一概不适用的。
萧思温的两眼眼皮一跳,坐在那里斜斜地瞭了韩匡嗣一眼,最终却还是没有吱声。虽然说是圣宠不衰,可毕竟也是败军之将,还比不得耶律屋质的战败,萧思温是被周军俘虏过的,更准确地说,是向周军投降并且献了城池的,最后还是折损了陛下的颜面释放了几个宫分人才换了回来,因此在短期内他也只得谨言慎行、尽量避免招惹物议了。像往常那样和韩匡嗣、女里他们在冬日里会饮几次倒是无所谓,家中儿女和明扆小王子交往也是无所谓的,但是天象这类事情还是不要开口议论的好。
“咝……岁星犯月,听他们汉儿说,这种天象预示的事情可不会小了,到时候不是大饥荒就是国中有兵乱,年中南边才丢了南京道……”女里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萧思温的脸色,没有看出来在听了自己的话以后有什么异样的,这才心情略松地继续说道:“岁星犯月要不是应在南边的这件事上面,可不知道咱辽国还会生出多大的祸事来……”
女里的官职不高,家世那就更是不足一提了,他现在之所以能够攀上韩匡嗣和萧思温这种家世尊贵的人,多半是因为身边的这位明扆小王子,而小王子之所以对女里另眼相看,只不过是因为他出身于积庆宫人。家世卑贱、地位不高,被小王子看重的因素也比较脆弱,女里在言语之间就需要万分的小心,不能莫名其妙地就开罪了哪一个达官贵人。
“涅烈衮,‘岁星犯月’到底是哪个意思?这个天象预示着什么先不说,你先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天象吧,我还不是太明白。”
明扆小王子从四岁起就被养在了太宗皇帝的永兴宫,可是十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他却还是记得自己的真正出身应该是积庆宫。所以在看到出身积庆宫的马群侍中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