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凡是接近***场所的街道上依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银灯高照,烛影摇红,丝竹管弦,歌喉嘹亮,如天外仙音,舞姿翩跹,似月里仙姝,十里秦淮,珠围翠绕,不啻人间仙境,纵然是越来越急促的雨帘也挡不住寻花问柳之心。可是在背人之处或者小巷之内,却是黑暗凄凉,偶然有一两盏悬在门前的***,也在夜雨中渐至熄灭,星月无光,偶然有人影飘过,倒像是鬼魅一般。繁华与凄凉在金陵城中相依相伴,彼此纠缠,形成了一幅令人迷茫的矛盾画卷。
杨宁独自走在黑暗之下意识地避开灯光,任凭雨水顺着自己的衣裳滴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疏解心中的痛苦,这样的时候,他恨不得能够倚在娘亲膝下哭诉一番,纵然事后要被娘亲责罚教训,也心甘情愿,可是娘亲却不知在何处,他不知道那矗立在洛阳的圣烈大皇贵妃墓里是否娘亲的骨骸不知道娘亲和师尊如果没有死,他们到底身在何处,为何将自己孤零零抛在世上,让自己饱受手足相残的痛苦。只觉得自己被无边的孤寂彻底淹没,杨宁脚步一滞,突然呕出一口鲜血,那鲜血在巷口雨幕之中若隐若现的灯光下竟然呈现青黑之色。
杨宁心中一惊,这才知道方才的心乱如麻并非仅仅是受到杨钧所为的刺激,多半是因为经脉受创,真气动荡不安,这才不能如同往常一般压制心灵的伤痛。心中了然之下,杨宁连忙退到巷子深处,闭目运气调息,经过反复探察奇经八脉,竟然觉一缕阴寒的气息不知何时纠缠在肺腑之而且原本被他压制住,准备用来磨砺真气的鹤顶红剧毒竟然蠢蠢欲动起来。杨宁虽然不懂多少岐黄之道,也知道此刻情形的严峻。也顾不得身在暗巷之连忙盘膝坐在地上,专心运气驱毒。
不知为何,这一缕阴毒竟然纠缠不去,而且接触到真气之后,内力竟然有动摇的迹象,而原本视若寻常的鹤顶红竟然也趁机嚣张起来,杨宁心中一寒,知道自己这一次当真太过冒失了,只因无视鹤顶红的毒性,就逞能喝了下去。此刻他却想起昔日师尊曾经说过的话,所谓的百毒不侵,不过是因为身体经过毒物的磨砺,可以承受剧毒的药性,并在毒物真的生作用之前驱逐出去,或者化解在经脉里。所以如果是某种特殊的药物,最多只是多些抵抗力罢了,就如同杨钧加在檀香里面的长眠香,或者,还有此刻缠绵体内的阴毒,不知是否杨钧说过的“缠绵”,这当真是化解真气的奇毒,如果当时酒中的毒药是“缠绵”的话,自己可能真的武功尽废了。心中灵光电闪,忆起杨钧曾经说过有人换了毒酒,现在看来多半是残留了一丝“缠绵”在酒正因如此,自己才忽视了这缕阴毒的存在,若非自己心绪激荡,可能还不会觉,天长日久,自己的真元必定被此毒所毁,心中既是庆幸,又是悲哀,杨宁好不容易平心静气下来,使用龟息秘法,专心致志地开始驱毒。
时光渐渐流逝,夜色越深,寒风愈冷,不知何时,已经是呵气成霜,这纷纷扬扬的雨丝里面也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雪花,雨雪霏霏大雾渐起,数丈之外已经看不清人影,这日间都几乎无人行走的小巷更是连老鼠都不见一只。杨宁在这里运功驱毒,自然是无所顾忌,只是衣衫已经尽被雨雪浸透,他正处在龟息状态,体温几乎已经察觉不到,那原本落水即化的雪花竟然在他的鬓间不肯消溶。
就在这时,和小巷相连的大街上出现了一顶青毡小轿,四个黑衣轿夫抬着轿子,头上戴着雨笠,脚下虽然步履从容,但是行程却是极快,不多时已经走到巷口,轿子两侧,各有一个白衣书童跟随,这两个少年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却都生的眉清目秀,聪明外露,手中各自带着一柄湘妃竹伞,雨中行走,宛若金童模样。而在前面引路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身材魁伟,既没有打伞,也没有戴着斗笠,雨水浸透了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彪悍俊伟的身材,只是若有人目光落到这男子面部,大多数人都会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这男子左颊有一道丑陋如蜈蚣一般的刀疤,几乎将容貌全部毁去,一双眸子更是残忍冷厉地如同荒野的恶狼一般,令人一见胆寒。这样一个人物,不是盗匪也是杀手,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金陵街头,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走到巷口,那黑衣男子突然停住脚步,目光炯炯地向小巷望去,并不用他吩咐,后面的轿子和两个少年书童都停了下来,两个少年更是一左一右,和四个轿夫摆出**阵,将轿子护在当中。黑衣男子犹豫了片刻,挥手示意继续前行,这时从轿子里面飘出一个温和的声音道:“邱护卫,生了什么事情?”
黑衣男子转身施礼道:“先生,方才经过巷口的时候,我突然嗅到里边有异样的气味,疑心是有人窥视,准备行刺先生,不过等我停下来之后,却觉那味道转瞬即逝,而且仔细听去,除了风雨并无呼吸之声,所以想必是我弄错了,或许是担心先生的安危,有些草木皆兵了吧。”
轿子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邱护卫出身边疆,曾经常年和狼群为伍,五感灵敏之处不逊狼王,本座听说邱护卫在百丈之外可以嗅到人体最轻微的味道,我并不以为邱护卫是太过小心了不定巷子里面真的有人,这样的时候,若真有人栉风沐雨,必有缘由,事情反常即为妖,我等身在虎**,岂可漠然视之,劳烦邱兄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