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日,海上航行船只较少,倭寇没有抢劫到物资,缺少粮食给养。倭寇头子伊藤保久正犯愁时,汉奸孙步芳前来献计道:“太君,我们出去抢些粮食。”伊藤保久摆手道:“若是被明军发现,势必要动武,我们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孙步芳取出地图,指着三十多里外的崔家庄,说道:“这个山村只有三十多户人家,距成山卫城和寻山所城较远,据说附近的伟德山时常有贼寇出没。我们选此村庄下手,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得粮食回来。”伊藤保久端详片刻,拍着孙步芳的肩膀,赞扬道:“哟西!孙桑,你的主意大大地好!”
这日正午,太阳照得地上的沙子发烫,天气闷热异常,路上鲜有行人。庄稼地里的高梁长得比人还高,叶子被太阳晒得打蔫。农夫都是趁着早晚凉快时锄地除草,此时大多躲在家里乘凉。伊藤保久让孙步芳带路,由龟田次郎率十个倭寇前去抢粮。龟田次郎戴铜兜鍪,披铜甲,束生牛皮,背着一支称之为“铁炮”的火绳枪,腰挎倭刀,手里拿着一把铁骨扇子。其他倭寇戴着草帽,上身穿花布衫,下身穿短裤,皆身背弓矢,手持倭刀。倭寇甚是警觉,互相间隔六七步,排成“长蛇阵”,专拣田间小路行走。
一个多时辰后,倭寇来到崔家庄旁边的山上。只见山上不但有松树、槐树和橡树,还有低矮的灌木丛,枝叶繁茂,青翠碧绿,藤类植物缠绕树木,野草和山花点缀其间。龟田次郎令倭寇在树林中隐蔽,透过缝隙观察树中情势。
但见村庄在山的南边,错落有致地建着三十多套房子,没有深宅大院,只有三幢瓦房,其余皆是草房。村南有一个打谷场,堆着些麦桔。七八个老人坐在几棵大树下乘凉,五个孩童在周围追逐嬉戏,不时惊跑地上觅食的鸡鸭。过了一顿饭时分,三十多个扛着锄头的男子从村里走出,到打谷场前面的地里锄草。
近黄昏时,村里屋舍烟囱冒出白烟,在田里干活的男人们收工,陆续扛着锄头返回。在大树下坐着的老人照呼着孩童,收拾起马扎、蒲团,赶着鸡鸭回家。龟田次郎见村里人回家吃饭,挥舞扇子为号,倭寇手持长刀迅速向村里杀去。过不多时,村里便响起打斗声、哭骂声和惨叫声。一个年轻后生从院子跑到街上,舞动扁担,追打一个倭寇。另一个倭寇见状,挥刀上前助战,两个倭寇合力把后生砍倒在地。
孙步芳引龟田次郎来到一个院落,踹开门后,见到屋内有个年轻貌美的妇女,正搂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缩在屋角瑟瑟发抖。龟田次郎眼里射出淫邪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妇女。孙步芳上前把小男孩拖到一边,恶狠狠地对妇女说道:“你陪好太君,便饶了你的性命。”龟田次郎如同恶狼一般,向妇女猛扑过去。小男孩大喊道:“娘!”抓住孙步芳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孙步芳痛得大叫一声,一刀将小男孩砍倒。妇女声嘶力竭地喊叫,疯狂地挣脱龟田次郎,从怀中抽出一把剪刀,向龟田次郎刺去。龟田次郎闪身躲开,挥动长刀刺入妇女胸膛,妇女倒地身亡。
龟田次郎扫兴地摇了摇头,与孙步芳又转到另一家。此时,倭寇兽性大发,挨家挨户查,见人就杀,老幼皆不放过。过了一顿饭时分,倭寇杀死了大部分村民,只留下五个姿色较好的年轻妇女。倭寇吃完村民做好的饭菜,又到房舍里翻箱倒柜,索粮食财物。
却说庄里有个汉子叫崔天程,二十多岁,勤劳能干,其妻葛氏美而贤惠。他们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虎头虎脑,甚是可爱。崔天程夫妻恩爱,日子过得红火,村里人很是羡慕。崔天程的耕地离村较远,因而他常常起早带黑地干农活。今日,他想把地里的草锄完再回家,以至回到村子时,夜幕已降临。
走近村口,崔天程便感到有些不对劲,只见前排富户的瓦房宅院有灯火,其他房子漆黑一片。崔天程小心进入村子,过富户宅院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声,还有野兽嚎叫般的大笑声,夹杂着听不懂的话语。崔天程握紧锄头悄悄走过去,透过门缝向院里看去。但见院子中间点着一堆火,火堆旁坐着十一人,头发剃成半月形,梳成髻。从穿着打扮来看,似是倭寇,旁边还有一个汉人男子。倭寇们叽哩呱啦地说笑着,有的在烤鸡,有的在喝酒。
突然,五个倭寇站起身,冲进屋里,拉出来五个妇女。不顾她们挣扎哭叫,拉到火堆旁坐下。崔天程心头一震,擦了擦眼睛,细加端详,没有看到自已妻子。他赶紧退回来,穿过两条街道,来到自家房屋。大门敞开,屋里静悄无声。进入正屋,借着透进来的月光,只见妻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胸口被刺中,流出的血已干,手中还握着一把剪刀。再看另一边,儿子亦被杀死。崔天程两眼发花,险些昏倒在地。流着眼泪抱起妻儿的尸体,低声哭泣,悲愤欲绝。过了片刻,他轻轻放下妻儿的尸体,擦干眼泪,跑到草棚里,抽出一把斧头,向倭寇聚集的院落摸去。《月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