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套错层式的住宅，只李芸熙和父亲两个人住，显得太大太空旷了。
从上面的起居室跑到下边的客厅，她看见父亲李瑞正在门口换鞋。
“您好啊！爸爸。”
“嗯。”李瑞抬头看了女儿一眼，“你在大叫什么？”
李芸熙说：“无聊咯，就叫一叫。”
李瑞又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李芸熙一直盯着她爸爸看，又说了一遍：“您好啊，爸爸，好久不见。”
李瑞说：“什么话，什么好久不见，昨天不是刚见过，今天，现在，我们不是也见了。”
李芸熙撇嘴：“是啊，天天有见啊，天天在电视上见，天天开会见。说起来我们家还挺高级的呢，别人家每天一起吃饭看电视的多平庸，哪有我们家这么高级不平凡，我们是叱咤风云父女档，在家里见不到面，只有在本省重大场合，媒体见面会上才能见到呢，这才是高逼格的生活。”
李瑞皱起了眉头：“听听，听听，你都说的是什么话，一个女孩子家说话要文雅，不要把这种网络语言挂在嘴上，粗俗。如果你妈妈听到……”
“那你有本事把我妈妈带回来啊！让她来管管我啊！”李芸熙大声地说。
李瑞气结，穿着拖鞋往里走。李芸熙跟在他后面，还要挑衅：“我现在都学坏了，爸爸你可要好好管管我，应该减少一点工作，抽出一些时间回家监督我，不让我学坏了。”
“呵，”李瑞说，“我不来管你，我这个做爸爸的也该退了，接替我的人也来了，有人会管你。你也是快27岁的人了，也是快结婚的人了，你的丈夫会来管你，想通了，我也该享享清福了。”
丈夫？李芸熙这下哑巴了，她对这个词还不能适应。
李瑞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回房间换衣服，李芸熙一路跟着他。
“你跟着我干嘛？什么事？”
“爸爸，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作风。”
李芸熙咬了咬嘴唇说：“关于江鸥车祸的事。”
李瑞一怔，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又提这事儿？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你不是要和沈和结婚了吗？怎么还在想以前的事？”
“爸爸，我就问你，江鸥的车祸跟你有没关系？”
李瑞一脸愕然，他刚脱掉衬衫，正在换家里穿的恤，刚伸进一个袖子就卡在那儿了。他呼了一口气，才把另一个袖子套上，把恤拉下来，走到李芸熙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这个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李芸熙说：“爸爸，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回答我一句就行了，是还是不是？江鸥出车祸的事，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李瑞一副想骂人的样子：“你需要我回答吗？你在心里已经给我定了罪了，我回不回答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芸熙脖子一直说：“爸爸你别那么多废话，你就回答是不是你干的！”
“我说的话你信吗？”
“我信，爸爸，你说什么我都信，现在我就需要你一个回答，江鸥的车祸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李瑞说：“不，不是。”
“那明石摔断腿，得到一笔资助跟我分手的事呢？”
“摔断腿是他自己倒霉，跟我无关，造孽的事我不会做，我不过是因势利导，他得到的那笔资金的确是我给的，他拿了就跟你分手说明他根本不值得你用心。”
“eter的事呢？”
“与我无关，我没有那个闲工夫。”
“曹军呢？”
“他碰上的倒霉事是他自己的因果。熙儿，你那时候的眼光很有问题，尽看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这种乱七八糟的就算是有个性？”
“爸爸，不用你评价他们，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好好，法官闺女，你继续问。”
“你为什么同意我跟沈和结婚？”
“我是不想同意，我喜欢冯家的孩子，还有许家的孩子。我看许辰就很不错，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又合得来，这孩子脾气又好，一天围着你转，你要是选了他，这一辈子必然衣食无忧被捧在手心里，可是你眼睛里没有人家。”
“围着我转的人多了，合得来的人也不少，我还都跟他们结婚呐？”
“看看，又开始抬杠了。真是没心没肺，枉费许家小子对你的一片痴心。”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李芸熙不想听这些，“爸爸，您既然不想同意，那为什么又同意了呢？”
李瑞没有马上回答，沉默半晌，颇为认真地说：“因为你喜欢，做爸爸的再厉害，也拗不过女儿喜欢。我看沈和这小子还算靠谱，不是之前那种豁边的类型，所以虽然不是十分的满意，也就将就着同意算了。”
“那以前你为什么不将就着同意？”李芸熙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追问。
李瑞知道她说的这个“以前”，指的是江鸥那次。“是啊，以前那次，现在么……我最近跟方丈学习佛法，唉，大概我是老了，心也软了，也不是那么较真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叹息着说，“唉，爸爸老了。”
“爸爸！”李芸熙大叫一声，“我不许你说自己老了！”
她的声音极大，把李瑞吓了一跳，定睛看女儿眼里隐隐泛着泪光，他慌了，讪笑着说：“我就是说着玩儿的。”
“说着玩儿也不行！爸爸才不会老！以后再也不许说！”
李芸熙使劲跺了一下脚，在眼泪快要掉下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