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氏啜泣稍止,明华容说道:“既然大伯母心意已定,华容这边另有件事想麻烦您。此事对您亦有益处,他日运用得当,肯定可以成为指证明守靖利器。”
说着,她附林氏耳边,细细叮嘱了一番。
林氏听罢,先是满面惊惧,而后又渐渐转为迟疑。当明华容说完后,她定定看着这个侄女,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不,先不说这个。华容,你可知你如此行事,几乎等同于与他斩断父女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
见她这种时候还为自己考虑,明华容心中一暖,说道:“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父女之情,又谈何斩断。漫说他对我母亲下此狠手,且说别:我外放养十五年,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回京后几次三番被白氏刁难,也从不见他为我出头;就连他向来疼爱两个女儿,只要有可利用之处,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将之舍弃,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华容不愿,也不屑认之为父!”
她话语决绝,掷地有声,一时间不仅是林氏,连对她抱有敌意明檀海也被震住。过得半晌,林氏才叹息般说道:“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坚强孩子。但这么一来,你今后只怕会过得很艰难。”
自来世人心中,天下无不是父母。纵然爹娘再糊涂昏愦,再缺德极品,子女也只能认命咬牙受着,否则便是一顶不孝帽子扣下来。明华容决意与明守靖斩断干系,落不知内情人眼里,非但不会体谅她苦衷,反而会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个忤逆不孝女儿。
明华容淡淡一笑,说道:“了解我人自然会体谅我,不能体谅我人对我来不过是陌生人而已。难道我要为了顾虑陌生人想法而去做违心之事,自找苦恼么。”
林氏知她素来极有主意,闻言便不再劝阻,只叹息着拍了拍她手背:“总之,你莫后悔就好。”
明华容看着林氏面上掩不住关切,又是一笑,说道:“事不宜迟,大伯母可得早些准备才是。”
“嗯。”
当天下午,明府内近三十名下人晚饭时误食毒菌,毒发身亡。因为尸体数量实太多,不好停府内过夜,便向京兆尹特申了宵禁间外出之权,连夜将尸体运往城外义庄,待来日再详加检验。
“令牌无误,放行。”值守士兵瞟了一眼蒙得严严实实大车,说道。这车为明府拉送尸体,一来一往,这时已经是第四趟了。一开始他还认真检查,但后来随着深露重,倦意一点一点袭上来,他便倦怠松懈了。反正不过是一车死人而已,又是明尚书家车,出不了问题。
得到他许可,车夫道了声谢,收起令牌甩了一鞭,马车立即轻捷地驶出城门,奔向茫茫夜色。
车内,林氏紧紧拉着一双儿女,神经一直紧紧绷着,直到听见士兵那一声“放行”,才陡然虚脱般松懈下来。
“娘……”今天出事时明檀真并不场,所有事情都是后来听林氏转述,因她生性胆怯,饶是林氏已省略了许多枝节,听罢依旧至今惊魂未定。她紧紧抱着林氏胳膊,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一些:“我们为什么不去找外公?”
“真儿想外公外婆了吗?”林氏怜惜地摸了摸小女儿头,神色却是十分坚毅:“等娘替父亲报完仇之后,就带你去看望他们。”
这时,许久没有作声明檀海突然说道:“娘,明……堂姐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她当真可以帮我们报仇吗?”
林氏微微出了会儿神,才说道:“千头万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你是个聪明孩子,等下车停了,你看到那些人多半就明白了。”
明檀海便再度沉默下去,只将车帘挑开一线。沿路草木山峦俱沉浸幽幽夜色之中,今夜无星无月,所以远方道路头那一盏似有若无灯光显得分外明亮,虽然并不强烈,却黑暗之中顽强地照亮了一方小小天地。
那就是他们目地。
看着这抹微弱却不屈火焰,明檀海不期然便想到了明华容。因为父仇之故,他曾极度痛恨二房每一个人,现却觉得,只有明华容和他们是不一样,虽然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她独一无二。
想到明华容,他又情不自禁想到过往种种,不禁痛苦地将脸埋掌心里:长久以来被周姨娘刻意灌输那些偏执想法,真能扳正过来么?也许可以吧……只要明守靖一死,执念消散,自己应该还可以做回正常人吧,就像对着母亲时伪装出来那样……
与此同时,明府。
待贴身婢女将自己平日穿衣物、所用首饰等打点装好之后,明华容扫了一眼陡然空荡了不少屋子,吩咐道:“过两天老夫人应该会带你们到一处宅子,你们先那里住着,待我出宫之后再做安排。”
闻言,青玉急道:“小姐,你难道打算自己进宫?”
明华容点了点头,看着一脸焦急青玉,比了个安抚手势:“现明家不比从前,只我自己一个人入宫已能料想会有许多人刁难。我若再带人入宫,容易引起非议。反正我也不是娇生惯养人,不能没有人照顾,很多事情我自己就能料理好。”
青玉不赞同道:“小姐,奴婢知道你能干,但你身边总该留个跑腿送信人吧?”
明华容道:“皇家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