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最后的光辉刺入菲比斯的眼睛,打断了他的回忆。
城下,原来那些嘈杂地推搡着士兵,辱骂着他,想要出城去的平民们已经散去,可是这时候,菲比斯却宁愿他们还在。
里昂斯如约带着一群人——帝都里他能找到的所有壮年男子,来到了城墙之后,数量大约也有两千人左右,也许更多的还会慢慢到来。
他们的眼中都是恐惧,显然他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同时,却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不是死于城外那些传言中凶神恶煞的异族人的弯刀之下,就是被身后那些气势汹汹的帝都警卫队警官手中的长剑刺穿。
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腹诽这些不去杀敌却将剑锋对准平民的警官们了,也没有心情哀叹自己如此悲惨的命运。人群死寂,正如着夕阳下的帝都。那些麻木的脸令菲比斯摇头叹息——哪怕他们有一点点对于现状的不平或者对于死亡的恐惧,他都可以利用它煽起这些人同仇敌忾的决心,可是这种认命的麻木令他完全无计可施。
但无论如何,他手里能用的人数多了一倍,尽管四千对十万依旧看不到任何胜算。
甚至,他不知道明天,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他会在何处,身旁的这些人会在何处,而帝都又会在何处。他不敢奢求能撑到明天太阳升起,只希望能顶住第一波冲击,然后再顶住一波,然后也许敌人爬上城墙,然后努力将他们打退,或者也许像飞蛾扑火一般全军深陷其中……
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只是菲比斯在士兵和平民的眼神中都看不到这两个字,有的只有恐惧。
帝都的北城墙绝对不是纸糊一般一捅就破的,其实,此刻站在落日投下的最后阴影中遥望着帝都的萨沃坎很明白这一点。
曾经,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黑暗君王,率领着一支绝对忠于他的精锐部队来到这里时,这座城市给了他最热烈的欢迎。美蒂奇家族麾下最忠诚的士兵的坚守使这一段城墙几乎牢不可破,而不可一世的黑骑士大人也在丢下了所有支持者的尸体和他的骄傲之后黯然离去,然后销声匿迹。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这段城墙,这座城门还有这座都市,战胜了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敌人,让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饮恨于此,然后郁郁而终。
但是,萨沃坎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他熟知大陆人的历史,也对于传说中的君王黑骑士有着一种特殊的融合着敬畏和崇拜的感觉,也正是因此,他更想要证明自己拥有并不弱于他的实力,而且,他也希望毁灭了这座建立在背叛上的城市,了却他偶像的夙愿。
他实在想不出这座城墙和上面稀疏的守军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自己身后有十万军队,摩拳擦掌,等待着他的号令。
“草原的勇士们!太阳就要落山了!”
萨沃坎调转马头,用这句话开始了他的战前演说。
然后,他看到了战士们眼中比夕阳还要耀眼,如同初生旭日一般的炽热目光,霎时间,他本来接下来想说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之中。
他本来想让士兵们回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历程,尽管这历程远没有他们原来想象中的艰辛,却也依然惊心动魄——像幽灵一样的穿行过西面的死亡荒漠,踏上这片他们从未踏足,全然陌生的土地。几乎不带任何辎重,仅有少量的草料和干粮。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胯下的马,手中的弯刀和身旁的同伴。
接着,在萨沃坎和他手下那些在死亡荒漠的马贼中磨练了多年的各部落领袖的带领下,十万大军也如同一个马贼小队一般,近乎艺术般地绕开了一切可能的城市或者人群聚集的地方,然后也绕开了整条帝国的防线和所有的军事武装,挡在他们路上的只有少量的,也是必需要出现的村庄。
于是,就是劫掠、屠杀、白天休息和夜间突进的循环。人衔枚,马裹蹄,他们不知道身在何处,但是他们已经完全的将自己的生命托付在了萨沃坎和他手下训练出的草原精锐领导者的身上。渐渐的,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帝国的腹地,这种信任开始扩散,整个草原的军队真正的凝结成了一个同仇敌忾的整体。而他们这种将整个帝国玩弄在鼓掌之中的感觉,也令他们对草原产生了无限的骄傲感,而当他们已经发红了的双眼终于看到了巍峨又渺小的帝都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端时,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呼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不仅是因为他们完成了一个奇迹,还因为不久之后,这座传说中的城市就将匍匐在他们脚下俯首称臣。
于是,当萨沃坎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这一切,以及眼中闪烁的热切期望以及无比的憧憬时,他认识到了他已经没有必要将这一切再重复一遍了。
“也许……”
他又想到了也许他应该重新让士兵们回顾一遍草原人几十年来的卧薪尝胆,让他们更加理解身上肩负的责任——
曾经,草原不是一个统一的部落,也没有统一的首领。而现在,草原依旧不是一个统一的部落,却有了统一的首领和统一的目标。也正是这样的目标,让所有的部落团结起来,将他们的一代年轻人和最精锐的战士全部交给这个全草原最睿智和最优秀的领导人的麾下,期望他能够为他们洗雪一百多年前的耻辱和仇恨,并且为了他们的民族和未来而夺取一片更广袤,更肥沃的土地。
其实,更有远见的草原人们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