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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看着黎乔落泪。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安静的完全不闻声响。沈慕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任何的语言在这样的情境里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抱住黎乔，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背部。
世上事，有因即有果，机随云说黎乔命里不应该有这个孩子，但是天命又如何呢？如果他在上一世没有给黎乔喂下落子汤，今日是否能够子嗣来福，大概都会是不成定局的事。
他抱着黎乔，举止小心翼翼，却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黎乔有没有回答什么，整个人都像在梦里一样，恍恍惚惚，举止都不由自主。
最后的离开简直如同落荒而逃。
直到他走出来，看见闻洛躬立在外，那种恍然的神情才消失了，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坚如磐石的沈慕。他颔首问闻洛，“事情查的怎么样?”
闻洛道：“查了些因果出来。——给夫人送药汤的那个小丫鬟是谢美人院中的，只是那丫鬟说那药汤也不是她熬的，是宋美人府中的一个嬷嬷。”
“指认了么？”
“洛将宋美人院中的嬷嬷带过去了，群并没有小丫鬟说的那个人，府中的嬷嬷也是一样。”
“所以是府外的人?”
“正是。”
沈慕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后院之事本应由向晚照管，她是黎乔身边的大丫鬟，府中內仆本应该各个有数。然则两次相继出事，可见其不尽心。——你告诉她，问她能不能管下来这个内宅，若是不能，就让母亲身边的秦嬷嬷回来照管。”
闻洛垂下了头。
“喏。”
“下药之人你慢慢查，府外恐怕不便，你尽心查探就好。”
“喏。”
他知道沈慕对他的信任，无以为报，唯尽心而已矣。
“另外，还有一桩事。”
“讲。”
“因查不到人，那丫鬟一直大闹冤枉，对天发誓是宋美人的嬷嬷让她送药汤。宋美人急了，说是谢美人想要陷害她。两方闹起来，那丫鬟为证清白，自尽了。——谢美人忍不住宋美人的口角，正在书房外跪着呢。”
沈慕寒了神色。
“束下不严，本是她和宋美人都有的过错，让她回去。”
“喏。”
“宋谢二人彼此相妒，御下不严，难堪美人之名，将她们送出府去，再不要入府一步。”
闻洛躬了身。
他听出了沈慕寒冷之后隐藏的杀意。
——恐怕沈慕最初是并不仅仅想将她们逐出府了事的。他脾气本不算好，个性乖张，杀伐气息浓重。因为宋谢两位美人的丫鬟，黎乔害得没有了孩子，沈慕恐怕恨不得直接杀了他们。
但是他方才接手殷修丞相之位，东边人马依然虎视眈眈，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何况——
沈慕的右手指头交错，相互摩擦了一下。
——他本身一个不信命的人，但黎乔的重生，机随云所预示的天命，人生的因果，都让他现在心中有些惴惴。
——他什么都不怕，却只唯恐黎乔出事。
她的命是捡回来的，稍有不慎，万一再度转瞬即逝，那他又怎么办?
看见黎乔难过，他的心里也会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泛上来，发麻似的传遍全身，让他的经脉血液里都是疼痛。
宋谢二人既非十恶不赦，又非战场敌手，放过一回，想必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抿了抿唇，最终下了决定。
闻洛自然照做。
他领命欲走，却突然再度被沈慕叫住。
“——等等。”
闻洛顿住了脚步。
“爷?”
沈慕顿了一下。
“闻洛，即是宋谢要离府，索性再做的彻底些，让剩下的美人也都离府罢。”他看向闻洛，强调道：“——记住，是全部的美人。”
闻洛愣了一下，然后点了头。
这么多年的事突然通通在沈慕的脑海里闪过，初成亲的浓情蜜意，吴美人的突然介入，后院美人的逐渐充盈，以及聂姿姿的骤然来府。
所有的事都纷纷扰扰地从他的记忆里浮现出来，他看见温柔小意的黎乔，看见黎乔扬起头来，眼睛里星光耀耀。那些记忆浮现出来，依然生动得像是昨日。
可是可惜，就像黎乔说过的一样，他们成亲五年了，真正快乐的日子少的可怜。甚至还没有他有时候兴起宠幸一个美人的时间长。
——但是他明明那么爱她。
如果他也能够再来一次，沈慕想，他一定要好好地对黎乔，爱护宠幸，将一切做到最好。但是，到底能不能真的做的比从前更好呢？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心始终如一，事情的发展却从来不受他的控制，甚至有的时候，他只能看着那些事情违背他的意志发生，却偏偏无能为力。
他想起来黎乔最初说的不纳妾的诺言。
其实这个诺言他一直记得，一直记得，只是骄傲和自尊让他完全不想表现出来他在意的样子，于是让他们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惜他们回不去了。
然而沈慕依然会想，如果后院没有那么多的美人，他和黎乔，会不会就会更近一点，会不会黎乔就不会垂下目光，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阴影里，温婉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