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奢一家和贩奴的商队结伴而行,行至半日,两伙曾经“并肩作战”的人也就渐渐熟识了起来。
入夜歇息,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相互攀谈。
赵奢这才从商队成员口中得知,大约在半月前,一支匈奴骑兵从燕赵两国边墙的空隙,涉过修水,攻入代郡百里之地,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更是烧杀夺,祸害乡人(“国人”指住在城中的人,而没有住在城中的人就叫“乡人”。)。而代郡守竟无动于衷,说:匈奴人不过是游猎代郡,不过数日自会离去,让他们烧两个小村庄没有什么不得了的。
听到这里,赵奢心中发誓一定要收拾那代郡守。
沉不住气的赵鹡马上拔出剑来,重重地插在沙土之上,大怒道:“定要杀了这样的庸吏昏将!”
众人惊了下,一个马倌儿马上对他嗤之以鼻道:“那代郡的郡守可是当今赵国宗室公子成的人!公子成是何许人,赵国的正统之嗣,连先王都敢逼死的人物!就凭你们几个游侠之士能对付得了?还不如像吕铭、吕剑父子那样......”原来胡服青年吕剑所护的伤者就是他的父亲吕铭。
说着,马倌儿用一搓喂马的草料,指了一下那名仗剑跪坐在一角落里处,会使快剑的胡服青年和他受了轻伤的父亲。他又很是得意地说:“加入我们商队当护卫,说不定干上两票,还可以自己当上游商,运气好,过上两年光景,更可到邯郸城去开店做做坐贾。”
看到马倌儿神气活现的小样,马克己这回又入戏地跳出来了:“他赵成是赵宗,我们就不是赵宗了!”
“住口鸰弟,怎么能对叔祖直呼名讳......”赵鹡把剑收回剑鞘同时,对马克己说教道--不过他有意把“叔祖”两个字,拖得老高老长;这两“兄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上了。
“叔祖......”奴隶贩子早就发现围坐在一起的人很是别扭,这才注意到赵奢一行人虽然多是胡服着身,但全是直直地跪坐在地上,又不同侠客仗剑,而是把剑系在腰间;而他们这边,多是穿袍服,却是胡乱坐在地上--除了以侠客自居的吕剑的坐姿倒与赵奢一般。
“怪不得我的马倌儿要把他们当成吕剑那样的游侠了。看来他们真不是平常人。”
奴隶贩子一琢磨,马上把笑脸堆了上来,起身对赵奢作揖道:“原来是我赵国公室之人,不知阁下是......”他想试探一下,看看赵奢是当权者,还是流亡者;要是当权的就马上巴结,要是流亡的,当然是避之不急了。
“在下赵奢,前赵国新军上尉(新军上军“尉”)(注1)。”赵奢只是说了他在赵国军职,而没有说他在赵国的爵位、在燕国曾经作为一方大吏的郡守之职。
“原来是龙凤双将中的凤将赵奢大人!小的是有眼无珠,把您错当成了游侠之徒,请不要怪罪啊!”这个奸商,明明就看出赵奢一行人不是常人,还说自己就没看出来,真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只看见奴隶贩子马上跪下:“多谢大人救命活家之恩啊。”
“等一等,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这倒是真事。可是说我与你有活家之惠,在下不解啊。”赵奢现在是身无公职,又没了原来的赵国爵位,自己竟对平民用上了谦词。
“哎哟!大人,怎么在下、在下的!你不是折煞小人吗。你和龙将乐毅乐大人为官,对祸乱燕境的匈奴多有攻伐。一来,我们这些游商就能把生活做得更安生了;这个二来吗......”奴隶贩子也只是个商人,他言多,还真的必失了。
“二来什么?”赵奢追问道。
“这二来,我们也好把匈奴人当奴隶,贩去中原......”奴隶贩子想到赵奢杀了那个本要被他当奴隶卖掉的匈奴俘虏,想想自己的“货物”中还有不少是前不久从战场上得来的匈奴生俘,一下子得意的声音就变作了蚊子般的嗡嗡。
“匈奴人到我中原来劫掠人口的事,也是时有发生,我们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不是不可。只是......”看来赵奢杀俘,只不过是看到自己的家将战杀,心中激愤而为之;现在回头一想,心中自明做得欠妥。
奴隶贩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马上就为赵奢找了个台阶下:“我这次贩的奴隶就是攻入代郡的那伙匈奴人。他们一入燕境,就被燕国的乐乘将军打败,老弱妇孺也被乐将军生擒了。”奴隶贩子很聪明地报上了乐毅之弟乐乘的名字--在燕国谁不知道“凤将奢”和“龙将毅”是好友啊。这年头,要是不和战场上的将军有一点瓜葛,能把生俘当奴隶贩卖--奴隶贩子是在说:“我可是乐毅的人啊!”
处置战俘,本是将领自己的私事,也不违反什么法度;再说,又是好友之弟手中“出的货”......赵奢想了想,说:“原来是这样啊,乐乘长劲了,也能独当一面了!你们两个小子要多像你乐乘叔学学啊!”
“是的!父亲大人。”马克己也学着赵鹡的像子打起了哈哈,应付上了自己的“父亲”兼老祖宗大人。
不过这时的马克己心中在想:“我的天啊,好在我们这一家子没有和匈奴大部遇上,要不然可就挂了......可是乐乘当时是来为‘父亲’送了行的,才过了几日,就有匈奴来袭,又被乐乘大败的事件发生;可见战国时期,时局是多么的动荡,只是数日,便可成王败寇。”
奴隶贩子又是一番假意的嘘寒问暖,把话题转向,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