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十年难得一场雪。天际彤云密布,纷飞飘落的却是小雨。
街上的行人稀少得不到三位数,寒冷的气温冻得市民不敢出门。城墙下巡视的守卫都明显松怠,偌大的城门整个上午也就来往十几个人。也难怪更多的时候守卫躲到墙角下避寒,城门口稀稀疏疏的卫兵夹着兵刃,双手不停搓动取暖。
奔驰的马车声响彻城门。高大的华盖彰显出车主地位的贵重。车轨突然停在城门口三尺的地方,紧随车轴一侧乘骑的中年连忙下马,凑近车厢问道:“丞相,有事情么?”
诸葛亮揭开帷幕,脸色异常气愤地指着墙角下避寒的守卫说道:“国家白养了那帮兵。公琰,去给我把领头的拖来斩首示众!”
“罪不致死啊!”蒋琬替人求情道。
“你,就是心慈。欲彰大义,必兴大刑。这是国都尚且守卫松懈,若是边境岂不是纵敌入境。斩无赦!好生抚恤其家属。”诸葛亮长吁一声。刑罚重了些,毕竟是一条人命。但国家利益必须高于个人,就让那领头的死得其所吧。
城门口一片哗然。随后全体守卫很快严肃地站好岗位,兵器紧握,谁也不敢怠慢。马车驰过城门,跨过护城河,停靠在吊桥外一里的旷野。
出使东吴不辱使命的邓芝即将回京,诸葛亮早早就来恭迎。蜀吴和好关系着整个蜀汉的前途命运,蜀汉余下的时间可以修理内政和关注南中。
诸葛亮望着纷飞的细雨,又瞧了瞧浑身淋湿的蒋琬。雨势不小,冒雨迎接正表现出对邓芝出访东吴的感激,表现出对江东的尊重。因为与邓芝同返的还有江东使臣张温。
诸葛亮揭开帷幕,探身从车厢内出来。他整理好衣冠,就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马车前。急得蒋琬扶住诸葛亮,怜爱地说道:“丞相不可!”他明白诸葛亮的心思,丞相是要以身作则,甘冒雨等候。可他是举国上下敬爱的丞相啊,他不能生病,甚至他连雨都淋不得。
“就因为我是丞相,所以才更要以身作则。你们都在淋雨,难道要我诸葛亮一个人在车厢里吗?”任凭蒋琬如何劝说,诸葛亮就是巍峨挺立,仿佛一座迎受风雨的山峰。
贵为一国之相的丞相居然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身体来体察臣民的苦寒,没有什么比这更体贴臣民了。蒋琬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目光不知所向。他一面悄悄流着泪水,一面用宽大的衣袖为诸葛亮遮雨。尽管衣袖挡避的雨水非常有限,但蒋琬依旧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丞相的敬爱。
“公琰,最近苦寒门那里有什么消息?”诸葛亮问道。他关注的是诸葛迷,对于人才诸葛亮始终念念不忘。
“听说诸葛迷著书讲儒。《大学通义》一问世就成为儒生追捧的对象。这个孔惑实在了不起,即便身处偏僻的学舍也能轰动整个成都。”蒋琬紧盯着诸葛亮喜怒不行于色的脸,看不出丞相到底想什么,猜不出诸葛迷是否会引起丞相的不满。
“孔惑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想到蜀汉国库空虚,诸葛亮忽然觉得用金子比喻诸葛迷再恰当不过。“他这人啊,总是闲不住。你不是教他如何避祸了么?”
“是的。开始那几个月诸葛迷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料竟是为写书作准备。看似无为其实有为。”
“明天你把那本《大学通义》给我看看。孔惑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儒者,其实他离儒者的标准还远着哩。儒者经世治国,他想成为大儒,就必须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我正思忖着如何让他重新回归政坛。”旷野的那一边出现一条黑线,邓芝和江东的使者队伍浩浩荡荡地过来。诸葛亮似乎想到什么,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欣喜和期待的神色。
细雨下了几天,终于放晴。
一辆马车在苦寒门驻足,很快引起院内学子的好奇。拥有马车出乘时必是有权有势的官宦之家。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就算你富可敌国也无资格乘坐马车。
车厢内走出一位中年,文士装束,英伟飘逸,手中的鹅毛羽扇分外夺目。身后蒋琬环顾四周,说道:“大人,请待我找诸葛迷出来。”
“不急,我先参观下学舍。”难得微服出访,诸葛亮对当地的学术氛围十分好奇。不顾周围三五成群的学子,诸葛亮从容地缓步走近学舍。诸葛平形影不离地保护着丞相,目光左顾右盼打量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蒋琬跟在后面,随手擦了下额头,由于紧张过度汗水打湿袖口。
苦寒门学风浓烈。远远就能听见学子念诵经书。诸葛亮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现在的学舍真是大变样。在这种氛围中成长的青年才可能成为国家的栋梁。真羡慕他们良好的教育环境!看他们念书,就想到我们那个时候。”诸葛亮感慨万千,轻轻挥动着鹅毛羽扇,两鬓的花发拂起,他意识到自己开始老了。
“是啊,我们那个年代兵荒马乱,哪里有这么好的学校读书。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冒着寒冬走了三天三夜去程公家借阅《商君书》。呵呵,一见到这些年轻人勤奋好学就忍不住回忆过去。羡慕啊,羡慕!”蒋琬看得心旷神怡,思绪飞回二十年前。
诸葛亮微笑道:“这一切应该感谢孔惑。没有他的印刷术,这些学舍就是创办起来也是形同虚设。这几个月让他吃点苦头,好避开那些肇事者的纠缠。现在也该是让他回来的时候啦!”
“丞…”乍一见诸葛亮,诸葛迷喜出望外,还没来得及招呼就被诸葛亮挥扇打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