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纪26年2月,康奈弗德郡,埃拉西亚
艾伦戴尔还是一如往日的阴霾。冬日的寒冷冰封了这个小镇的欢乐和生机。人们坐在壁炉前,盖着毯子,享受着橘红色跳动的火苗带来的温暖。窗外呼啸的寒风更能衬托出家的温馨和安逸。可是我还是要一大早起来,顶着冷风到火车站集合。
艾伦戴尔车站就在“鹿头旅店”的对面。现如今更多的旅店和酒店邻着鹿头酒店建了起来。但都是同样的白墙黑瓦,挂着各色精美的招牌,让这几间旅店看上去仿佛亲兄弟一般。但艾伦戴尔着实不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很少有旅人光顾这里。我想酒店中住的大部分都是赫森斯廷公学的学生家属。赫森斯廷公学是东部第一所男女混读的学校,学校是在老奥尔瓦特公爵和康郡伯爵的资助下建立的,三座红砖的新校舍重现了第二纪中期古典主义的风韵,很多体面家庭的孩子要这里度过八年的学生生涯。
这是我在赫森斯廷的最后一年,学校为我们安排了毕业观摩。不过这次活动是国会资助的。国王埃德蒙德三世离婚之后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就发了疯,而担任摄政王的尼尔斯王子因几次胡闹让他的子民对他彻底失望了。去年春天,国会终于通过了政教分离皇室被赶出了国家权力中心,埃拉西亚王国终于走入了工业家和工党的时代。于是,我们的毕业观摩——也在国会的强烈要求下——从皇宫挪到了“伯林斯顿”的工厂。有些同学们失望的要命,一些贵族家庭的同学本希望能够于国王见面的,但现在他们甚至流下了失望的眼泪。我有些不太理解他们的失望,国王发了疯,甚至连人都不记得了,他又能给我们这些学生带来什么启发呢?可是,在我父亲的影响下,我依旧对工业和工厂感到畏惧。因此比起参观工厂,我更愿意去参观王宫。
我与同年级的同学们顶着风,在车站上等待列车的到来。寒风把车站对面的街道变得非常荒凉。只有一个穿着很单薄的孩子拿着一把大铁锹清除鹿头旅店门口的积雪。他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气,跺着脚,独自在风中忙碌着。他不时抬头看看我们,露出羡慕的神色。我想他也一定希望自己能加入到我们中来。但他在鹿头酒店工作一周只能赚到一枚1/4令尼的硬币,他需要工作两年才能买到一套赫森斯廷的制服。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可以和他换个位置。我不想去参观工厂,几年前洛德的工党把革命带到了艾伦戴尔,我亲眼目睹了洛德工人的血腥行径,以至于到现在工人在我心中还保持着的恐怖印象。
列车的轰鸣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冒着浓烟的庞然大物缓缓停在我们面前。同学们在副校长阿格尼丝夫人的带领下踏上列车,坐了两个车厢。汽笛声再次响起,列车随着引擎的呼啸声缓缓开动,喷着浓烟,离开艾伦戴尔镇,告别铲雪的男孩,向我们的目的地驶去。
这是我在艾伦戴尔通了铁路以来第一次踏上列车,但车呢如同我所预想的一样糟糕。窄小的车窗把窗外的景色变得那么局促,车轮在铁轨上发出的声音更让人厌烦。四个同学要面对面挤在一张狭窄的桌板旁,面向车头而坐的学生看到的只是匆匆掠过的树影,而面向车尾的学生却总感觉车速太慢。
我们还要在这里挤上十个小时,如果没有朋友陪伴,我想我一定会找个窗子跳下去。我对面坐着杰夫——一个小眼睛高个子的男生,正没精打采地读着我们的行程单。他的女朋友艾玛坐在旁边,把一个大盒子摆到桌板上。盒子里面盛满了自治的三明治。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三明治,可能是出自伯爵府的关系,我想康郡伯爵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小女儿吃受苦的。
而我的身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正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她叫赛琳,是赫森斯廷的偶像,关于她的事情几乎都是秘密,但她却能把任何人的未来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同学们也叫她“占卜师”。其实我希望我能有更好的文采来形容她的美丽,但我这个艺术学院的差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辞藻描述她自由而安静的美貌。我还记得几年前我曾邀她当我们油画课的模特,但我画得很糟糕,我觉得把她放在画框内简直就如同囚禁了她的灵魂。但这个借口并没有帮我及格,那幅糟糕的画至今还是朋友们的笑柄。
赛琳曾说过我们也许是赫森斯廷中最了解她的人。这话没错,虽然平时她周围总是跟着一大群等着她占卜的同学,但这些孩子个个对她心怀敬畏,以至于她一直找不到什么朋友。直道三年前的夏天,她突然闯入了我们的小圈子里面。她解决了杰夫和艾玛之间的矛盾,也暴露了她会施展魔法的秘密。我想她一定是女巫、神女或者精灵人的后代,但是我一直为她保守着秘密,能做她的保密人是我的殊荣。
但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她发呆的样子,人发呆的时候总在想事情,而她又在想什么事情呢?我不知道,但我想她一定很辛苦,因为她的笑容饱含着责任和负担。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担着,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
“行程上写了些什么?”我看了看依然在发呆的赛琳,拿起行程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我们的安排——下车、安顿旅店、吃饭、听奥莱兹先生的讲话、在奥莱兹先生的带领下参观他的工厂……
“作为工业家的儿子,参观工厂对我来说非常无聊……”杰夫说。
“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