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真是奇妙。有的人千方百计殚精竭虑想着成为神祗,偏偏被连番打击,眼看没有多少成功希望了;有的人却是天大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反而推三阻四不情不愿,还非要别人拿出威胁手段。
在莎尔发出威胁之后,寂静又重新降临。没有人知道她刚才所说是真是假,这些年来,并未听说艾布兰多死亡的消息,他的教会依然存在运作,信徒依然按时祈祷并获得回应,他的圣名依然还能偶尔被提及,一切都显示这位神祗还活得好好的。
但若真像莎尔所说,真正的洞穴之神已经在十六年前的动荡中被她杀死,现在是由她在冒名顶替,回应祈祷,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对神学和宗教知识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艾布兰多一直是莎尔计划谋杀的对象,倒并非他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暗夜女神,纯粹是因为他所执掌的权能:洞穴、幽暗地域和地下城,每一样都是莎尔极其期望获得的。
神祗所掌握的权能,赋予他们强大的力量;恰当的组合,所产生的效果将超乎想象。
“您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大奥术师。”女神说。凡人总说夜长梦多,但对她而言,夜越长越好。思思考虑的时间越长,距离入夜就越近,她对凡间能施加的力量也就越强;当太阳完全落下时,那就是她的夜色斗篷笼罩大地之刻。
小女孩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擅长虚张声势,夜女士,这点我早就深知,”她说,“神祗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最强者也不能轻易杀死最弱者,正如你数千年来也不曾毁灭泰姬;艾布兰多是谁我不知道,但既然也是个神,就没可能被你悄无声息地取代吧。”
“一千七百年前的常识,并不能适用于今日,”莎尔轻柔地说,“大奥术师,您沉睡得太久了,或许不知道十六年前的一些故事。”
思思耸耸肩,表示不信。
虚空之中,黑色卷须停止了旋转,中心的紫色眼睛缓缓闭上了,莎尔在物质界的投影逐渐淡去,消失。空气中的温度慢慢上升,似乎有水汽在蒸腾;身体周遭无形的压力慢慢增大,压迫得人透不过起来。
轰隆一声,仿佛有只巨大的手掌重重拍下,祈祷室的墙壁和穹顶出现无数道裂缝,随即哗啦啦崩塌了;它们原本就被月精灵变得透明,能看见外面的景象,这下子被巨力压迫,顿时如碎裂的水晶般纷纷洒下来,不等落地,在半空就消融进了黑暗之中。
血池中的火焰依然在燃烧着,只是势头有些减弱了,不如最盛时那般猛烈。伊斯塔发现自己和同伴正身处暗夜神殿的后花园中,那种多刺,花瓣紫色半透明,带有毒性的阴影兰,正在不远处摇曳绽放,微风中似乎有淡淡花香飘来。
所谓祈祷室,看来就是一个狭小的半位面;现在半位面被某种力量摧毁了,所以他们又回到开始的地方。
土石破裂崩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清晰可闻。
一团灰色的云雾夹着暗红色的烟,悄无声息地从地底升腾上来,潮湿腐烂的气味浓烈刺鼻。在云雾中,一张狰狞扭曲的人脸浮现。
原本应该是口鼻的地方全是深邃黑洞,一切光线都被吞噬进去,分毫反射不出来;它的眼睛狭长尖细,仿佛爬行动物,眼珠是碧绿色,泛着金属似的光泽;额头上生有弯曲的野牛独角;面颊上长满了黑色发亮、穿山甲一般的鳞片。
它说话,声音僵硬沉闷,瓮声瓮气。“大奥术师,一切洞穴和地下领域的掌握者,艾布兰多,向您致敬。”
它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让地面震荡摇晃,洞穴中回声阵阵,隆隆作响。
“这就是那位洞穴之神?”思思上下打量着,“坦白地说,真难看,你每次就用这种形象出现?”
轻柔的女声再次响起,“我深刻赞同您的看法,可惜他那些信徒们早已习惯,不好更改。”莎尔说,“您知道,地底生物们的审美观,总是别具一格。”
“而且还都死脑筋,顽固不化。”
“对极了,”莎尔赞同,“尤其那些地底侏儒,脑袋里简直装的全是石块。”
思思微微笑了笑,猛然间脸色一冷,她疾地抬起左手,“封!”
莎尔的艾布兰多化身周围,千万粒细小冰珠骤然出现,疾风暴雨般向中心砸下来;思思话语未落,一颗晶莹透明的棱形冰锥就已经形成,将化身牢牢封在里面。
但这只持续了半秒钟,甚至半秒钟都不到;哗啦一声裂响,棱形冰锥被震得粉碎,居然又化作千万粒冰珠,散了开来,就仿佛时光逆流,将开始那幕倒过来重演一遍。
轻易挣脱束缚,莎尔正待说话,猛然红光连闪,一道血色透明锁链朝她疾速卷来,只一晃眼,便将那张狰狞人脸连同周遭的烟雾缠得严严实实。
女神哼了一声,形体陡然涨大,灰色雾气和暗红的烟翻腾冲突,锁链被撑得格崩作响,眼看就要寸寸断裂。此时耳边只听得噗的一声,却是月精灵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喷出,锁链立刻变粗了几倍,但依然压制不住烟雾的膨胀,只是稍微缓了缓,就见烟雾中狰狞人脸双眼一睁,碧光闪烁。嗤嗤连响,那血红色透明锁链仿佛沸水浇在铁板上一般,化作蒸汽,刹那间就消散殆尽。法术被破,施法者似乎也受到影响,月精灵的胸腹仿佛被无形巨锤重重一敲,猛地弯下腰来,摔倒在地,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只虾米,口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两位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