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剑准备独身一人阻拦这上百碎山宗弟子的时候，藏经阁的门前，水语纤等最后的一批残存的弟子，也来到了此处。
柯云子走了出来，静静的看着这些脸上带着希望，身上带着伤痕的天龙宗弟子们。
“前辈，天龙宗将亡已，还请前辈出手相助。”王允作为外门弟子的执事，作为代表般的走出，向着柯云子行礼道。剩下的弟子们也都齐齐的看向了柯云子，神色中充满了复杂与不解。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在天龙宗这生死存亡之际，这个居住在天龙宗的先辈还可以看下去，为什么他不出手？为什么要看着天龙宗血流成河？
他们不明白，他们想要得到一个解释，却又不敢去问。
所以这些弟子们沉默的看着柯云子苍老的面颊，眉宇间有着质疑，有着愤怒。
他们不明白，在同门师兄弟遭到敌人毒手的时候，在宗主大人被人围杀的时候，这一位前辈为何能够看下去，为何能够如此安静的呆在藏经阁之中，仿若未闻。
他们跪倒在地上，这一跪，有着恳请，也有着质问。
柯云子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他无法出手。
若是他动用了结丹修士或者元婴的力量，那么他的鬼木之毒将会再无法抑制，会在短时间内将他吞噬殆尽。他还有五年的时间，他要把这五年时间用来教诲他的弟子，他不想要在其他的时候浪费掉。
这个天龙宗，是天龙老祖那个老混蛋的，又不是自己的，我为何要去管？柯云子知晓自己在这里虽然居住了无数的岁月，但是他为何要为了那个混蛋的东西，去牺牲自己最后的时间，去牺牲自己教导弟子的日子？
他没法解释，他没法将这一切诉说，当他站在藏经阁中，看着山中杀声震天的时候，他曾经迷茫过，自己是不是该这么看着？
他是否应该就这么看着自己这数百年来的居所在此毁灭，是否应该坐视不管？
修士的心，通常都是冷漠的，那些感情用事的修士，大多都泯灭在了大道之中，不再出现。
柯云子认为自己的心也是冷的，所以他抑制住了心中的冲动，不再去看那窗外的烽火，不去想那山中的嘶鸣。
碎山宗的人不敢招惹他，但是他也无法出手，因为一出手，便是两方玉石俱焚。
他要给自己留下一位传人，他还没有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他还没有看着自己的弟子黎浜跪拜在身边替他送终，他还没有知晓自己的弟子究竟有多么出色，就这么死去，他不能甘心。
柯云子花白的胡子在空气中颤动着，他的眼睛看着这些跪倒在地上的一片弟子，突然他的心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一些剧烈的情感，由他眼帘中的画面传到了他的胸腔之中，化作一片剧烈的起伏。
自己要感情用事吗？柯云子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是，感情，又如何能够轻易平静？人说天道无情，那是因为，人是有情！
若是无情，何以谓人？
自己当年为了挚友冲冠一怒，便是与问天宗决裂到不死不休。
如今，自己会不会又为了这他隐居无数春秋的天龙宗，为了这些自己悄悄看着成长的弟子们，而再来一次感情用事？
怎么可能。
但是，若是不能顺了自己的心意，他要这修为何用？
若是不能了却心中的澎湃，那一份最纯粹人性，人情，他要这道法又如何？
柯云子踌躇不定，眼中波动起伏。那些跪拜在地上的弟子们同样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柯云子在等，等待自己最终的决定。他得不出答案，所以他扪心自问，要让自己的真心去作出决定。
弟子们在等，等待着柯云子这个似乎有些懦弱，似乎有些让人不齿的天龙宗前辈，给出回答。
柯云子抬头看着日落西山后黑色逐渐蔓延的夜空，沉默。
无数岁月前，自己那段看着天龙老祖的脸颊，纵情长啸的过往。那时候的自己，何其潇洒？那时候的自己，若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会如何做出选择？
自己多年隐居的岁月里，是否已经磨平了心中的所有棱角？
“我这一生为修士，修的，究竟是个什么……”柯云子喃喃开口，恍若自语，无人回答。
“修士，修的是一个人心，一个人性，一个人情。”这句话，是当初天龙道人告诉柯云子的。
“修士亦是人，没成仙，当成人。若是连自身的良知都泯灭，那么他们……连人都不是。”这段话，是黎浜说的。
柯云子的闭上了眼眸，静静聆听着心中的声音。
于是，他笑了起来。
“孩子们，老夫……带你们……杀出去。”
……
内门与外门之间，那一条长廊上，尸横遍野，血液染红道路。
倒在地上的尸体超过了三十具，换来的，不过是那个白衣青年身上的一道道伤。
柳剑的白衣变成了残破的布条，无论多么特殊的护体灵气，在此刻都已经因为他的灵气耗尽而消散。他此刻，凭借的是一股意志力，依然站立。
那萧瑟的人影，在微光下，孤身一人。
他疯狂的杀戮，疯狂的挥剑，斩却了一个又一个的头颅，宛若杀神的模样让每一个碎山宗弟子心神颤动，让他们恐惧。
阑珊的灯火宛若点点星光，然而长廊中的景色却是炼狱。
柳剑的样子宛若炼狱魔神，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