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耿老爹的记忆中,爹的头和胡子好像一开始就是花白的,但就是这个头和胡子都花白了的老父亲对他的呵护和培养,却比别人家的孩子都多得多。常言说“人活七十古来稀”,但耿父却高寿活了八十岁。但在老人家去世之前,也只来得及见到了牙牙学语的大孙子耿正。然而,让耿老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老父亲去世仅仅一年之后,还不到七十岁的娘也随老父亲撒手西去了,让耿老爹好不悲伤。
也许是儿时头胡子花白的老父亲在耿老爹的记忆中留下了太深的缘故吧,从其长子耿正能跑会跳开始,耿老爹就惯以“老爹”自称。后来,人们也跟着这样叫,再后来就叫顺口了。于是,全镇上的男女老幼都统统喊他“耿老爹”。
为了对得起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爹娘,耿老爹特别希望耿家人丁兴旺。妻子郭氏的肚皮也特别争气,在以后的十余年间,又一鼓作气生了长女耿英、次子耿直和次女耿兰。这两双聪明健康活泼可爱的儿女是耿老爹夫妻俩最大的骄傲。
耿妻郭氏也是本镇人,娘家就住在乡镇的中心位置上,占尽了“三六九”集市的风光,祖传的饼铺生意很是不错。如今,妻弟一家与日渐苍老的岳父母一起生活,并且朴实能干的妻弟已经将祖传的制饼手艺全部学到了手。看来,“三六九镇”上“第一饼铺”的称号继续传扬下去是没有问题了。
耿老爹家虽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但他小的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当地的时局还很不稳定。为了躲避兵患,他曾经和娘舅家的表哥结伴儿,徒步去周围数百、上千里之外的几个大地方(城市里)讨生活学着做生意,俗称“住地方”,实际上就是在别人家开的店铺里学徒做伙计。耿老爹先是在口泉镇一家小饭店里当跑堂的小伙计,后来又到了大同府(今大同市),在一家日杂铺子里做了两年学徒;再后来,经一位熟人引见去了省城太原府(今太原市),在一家门面不大的粮油店铺里做过伙计;由于眼活手勤,而且能写会算,后来还被掌柜的看上,做了一年多这个店铺的账房先生。因此,在这个不大不小的乡镇上,耿老爹算得上是一个见过世面、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文化人儿。大段的历史故事,耿老爹会如说书人一样信口道来;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耿老爹可以如数家珍般细细讲来。每逢农闲时节,人们都很喜欢围坐在耿老爹身边,听他海阔天空地讲那些个天南地北的奇闻趣事儿。
说起来,耿老爹的“才干”还远远不只这些。他不但勤劳,而且还很善于动脑筋,为人也特别热情诚恳。因此,乡亲们凡有一些难以排解的事情,总愿意跟耿老爹唠叨,征求耿老爹的看法。在同样的耕种条件下,耿老爹家种的五谷杂粮,产量总是最高的;耿老爹家种的瓜果蔬菜,总能吸引来乡邻们羡慕的目光。此外,耿老爹不但会吹笛子,尤其拉得一手好二胡,而且不管是哪一个流派的哪一部古戏古曲儿什么的,信口就能来上几段。因此,耿老爹家的四合院儿里,永远都是街坊邻里娃娃们的乐园。
此外,耿老爹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一般性的土木工手艺。当年拆盖自家院儿里的南平房时,所有的窗台都是耿老爹自己动手垒砌的,所有的门窗也都是耿老爹自己割好了安装上去的。平日里,街坊邻里的,谁家要砌个锅台啦,割个风门啦什么的,耿老爹没有少帮过忙。
这里所说的风门,指的是我国北方农村人家必备的一种单扇附加门儿。在冬日里风大天儿冷的时候,人们习惯于在两扇屋门的外边,再临时加装一扇屋门儿。这扇附加的屋门儿可以起到挡风的作用,故而被称作风门。通常情况下,这个单扇风门儿的下半部分是木板结构,上半部分则装有窗格;窗格用麻纸糊起来,可以透光。等到来年立春之后天儿逐渐暖和起来了,人们就将风门摘卸下来立着保存好。等到过了寒露天气又慢慢地冷起来了的时候,就再次将其搬出来,仔细清理干净了重新糊上新的麻纸,然后再装在双扇屋门儿的外边,以阻挡冬日里那寒冷的西北风肆虐地往温暖的屋子里边挤。
耿妻郭氏贤惠勤俭,通情达理;不但夫妻和睦,而且邻里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融洽,很受大家伙儿的尊重。只是由于小的时候爹娘实在舍不得让宝贝女儿受苦,所以,在那个以“三寸金莲”唯美盛行缠足的时代,这郭氏却开先河地长了一双就像男人一样的大脚板儿。也正因为如此,她可以昂挺胸迈大步,还经常帮着丈夫下地干农活儿。庄稼人嘛,讲究的就是个实实在在。看到这“三六九镇”第一饼铺的女儿成长的如此快乐,而且长大了以后也并没有因为她长了一双就像男人一样的大脚板儿而找不到好婆家啊!如此,一些思想开明一点儿的人家,也就不那样非得要给自家的女儿缠足了。由于“三六九镇”上的闺女们一般是不愿意外嫁的,所以,在“三六九镇”的大街上和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