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卡鲁斯的心中已经非常的震撼。能够重温人类之身的感觉,让他感到亲切和怀念,同时又体会到了缺乏力量的深深无奈。而了解到自己身体的潜力之后,在未来之路的选择上更令他心中开始产生动摇。晋升者所展示的无穷威能对任何一个战斗者来说,无疑都是梦幻般的终极追求,即使那力量是通过无数的杀戮和吞食而获得,仍然有着极强的诱惑。卡鲁斯突然发现,自己在经历了孩提时代的无知和少年时代的彷徨之后,似乎有了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渴望。
追求,是他一度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东西。
以前在山村生活时,琼恩总是觉得儿子不求上进,偶尔也会讲一些勇者的故事来鼓励他对人生有更高的追求,可卡鲁斯听故事就着迷,对于去努力成为这样一个杰出的人,却总是兴趣缺缺。在他看来,若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那些地位崇高者,除了天生好命出身富贵之外,无不是付出了比别人多的血汗换来的。这就像花钱买东西一样,你可以羡慕别人比自己有钱,但对于别人用金钱购买了等价物品的交换行为,却没什么好羡慕的。
而让父母感到无奈的是,卡鲁斯本身对人生幸福的定位实在是很低,他只希望与所爱之人在山村里安逸度日,每天去山林里狩猎,两个人幸福地终老。这小子之所以会选择勇者之路离家冒险,也不过是因为天生好动的吉尔希望出外闯荡,而他又不想离开吉尔罢了。对于把休闲舒适的时光转换成名为努力的资源,然后换取那种叫做丰功伟业的成就,卡鲁斯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冒险的生活是艰辛的,也是快乐的,而在这种新的生活中,卡鲁斯也渐渐地有了一个小小的追求。他不是嫉恶如仇的正义狂,也不是功名利禄的追逐者,变异的身体更让他不可能成为一名光明骑士。他对自己勇者之路的期望,就是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不过即使是如此低的勇者标准,在宣扬光明神教义的教会面前,卡鲁斯的追求依然破灭了。神启教会在这片大陆上象征着光明阵营的最高地位,也是诠释正义行为的最大权威。与这样一个“永远正确”的组织发生冲突,令卡鲁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看作是不光彩的一方,以至于做事缚手缚脚。他无法去迎合教会的做法,在坚持自己理念的时候却又感到茫然,若想在勇者之路上走下去,教会的认可始终是卡鲁斯必须获得却又无法获得的东西,特别是当他与巴塔利斯发生正面冲突,并杀死了教会的骑士之后。
(当我真正接管这力量时,连神都会畏惧我的名字吗……那么我之前所担心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心中的正义之路?还是一位光明战神的认可?)
在看到这个强大的晋升者之后,卡鲁斯突然感到自己的思考空间扩大了很多,那个已经破灭的理想,也逐渐有了实现的可能。贯彻自己心中的正义,这看似是一个虚幻的想法,一个人所做的事如果不能得到公众的认可,有何正义可言?但这个人若拥有了足以匹敌光明神的力量呢?
(成为神?贯彻自己的正义?这是一种背叛吗?不……我的勇者之路并没有改变,我仍然希望对抗邪恶,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只不过,我不需要任何人,任何组织,甚至神灵来评判我的行为!)
随着身体的消失,卡鲁斯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在这场奇异的梦彻底醒来之前,他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我想我必须谢谢你……或者说,答谢你……如果你愿意跟我签订一个真正的契约,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或者臣服于我,你只要承诺不伤害人类就可以。”卡鲁斯斟酌着对克拉芭缇说道:“如果这样,我可以放你离开这里。”
克拉芭缇听到这句话着实愣了一下,随后,如同天使一样的灿烂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如果是今天之前,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现在么……我仍然会离开这里的,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
卡鲁斯惊道:“你要继续挑战晋升者?你会死的!”
“我们总有一天都会死的。”克拉芭缇的紫色瞳孔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从出生起就拥有传奇实力,又继承了精灵的漫长记忆,对我来说,缺乏变化的生活原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可是即使你挑战成功了……”
“也会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是吗?也许……”克拉芭缇轻轻地笑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一样,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在看到你心中对自己真正的定位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后,我不认为意志如此薄弱的你,能够在ròu_tǐ融合的过程中,连我的意识都抹杀掉。”
在漫山遍野的死尸间,无数新生的怪物正在不断地破土而出,他们飞快地吞吃掉了周围的尸体,变得比出生时更加强大,很快就开始了下一轮优胜劣汰的相互搏杀。俯视着下方的黑色大地,克拉芭缇感慨道:
“看看这个世界吧,这些生物也许从出生到死亡只是短短的瞬间,但他们的存在并非毫无意义,他们在竞争那个打倒晋升者,取而代之的机会,而身为主体意识的你,却只是安逸度日,甚至想要放弃这个强大的身体?你难道以为自己的地位是亘古不变的吗?”
有些惊讶于魔女的想法,但卡鲁斯随即想到了那个强大的晋升者,他说不出是担心自己还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