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临安遗恨”一本剑谱,却是引出武林中这样一番腥风血雨,有的门派借机和早有罅隙的敌对门派挑衅,有的交好门派则倏然翻脸,明争暗夺,倒是互相牵制,谁也没有轻举妄动。易容丹和许多物事全在那遗留在小镇子客栈的马车里,如今二人也只能以本貌示人,亏得这一路愈发偏僻,加上崆峒派、白云山和松鹤观覆没在了玉湖山庄,不得不让人心有忌惮,事情越闹越大,白虚瑕和墨青玄反而安全了一些。
小黑和踏雪脚力非寻常马匹可比,两马交替拉车,很快便到了素有“湘西门户”之称的辰州。湘西人镇尸驱邪之术举国闻名,辰州朱砂也因此声名大噪。墨青玄却想起唐绾身死那晚,她来时的第一句话。
“黑猴子,什么时候喜欢吃辰州砂了?”
欢颜笑语一一在目,然而伊人已经不在。白虚瑕正和墨青玄说着此处龙兴讲寺的传说,六七十名紫袍人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老道面目清癯,身着紫色太极图道袍,头束七星阴阳冠,双眼倒有慈悲之光,只是手中金刚丝拂尘无风自动,身后紫袍道士个个佩剑,虽然沉默,气势却比此前任何一场截击都要可怕。
“峨眉都追到了这里,”白虚瑕皱眉,“看来今日难以善了。”墨青玄讶道:“竟然是峨眉这样的大派?”白虚瑕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看来江山梦的剑谱,还真是值钱。那些虎视眈眈的小门派大概要么躲起来想坐收渔人之利,要么就是已经被一些大派击退剿灭。”
“来者可是临安无瑕公子与洛阳碎玉楼的墨公子?”紫袍老道倒也客气,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听便是有几十年内功底子。
白虚瑕也未下车,只是抱拳道:“正是无瑕。墨兄受伤,又中金军奇毒,不便出得车外,还请虚元道长见谅。”那紫袍老道正是如今峨眉派的掌门虚元道长,见白虚瑕不下车,知道他二人是被吓怕了,这少年一个照面便认出自己,对峨眉的来历定也是心知肚明,便直说道:“无瑕公子想必知道贫道的来由,峨眉以掌剑为双绝,贫道一生学剑,只想在有生之年见识一下江山梦的绝世剑法,并非是来为难你二人。”
墨青玄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白虚瑕轻叹一声,语音恳切:“不瞒道长,这剑谱实不在我二人身上,墨兄师从碎玉楼严前辈,也从未学过那‘临安遗恨’,此等谣言只是想让我二人成为众矢之的,实在恶毒。无瑕得罪的人向来不少,墨兄也是金人的眼中钉,还请道长看在我二人未作什么恶事,便放我们去罢。”
虚元道长听白虚瑕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发作,窘道:“无瑕公子以弱冠之年倾绝天下,贫道自是知晓,也不敢疑你,只是如今江湖上沸沸扬扬,并非空穴来风,想是定有因由。贫道亦知江山梦挑选传人及其苛刻,也是为了不让剑法落于歹人之手,贫道只是想借来一观,绝不用于它途……”
白虚瑕冷冷挑起嘴角。此刻再无需多言什么,峨眉摆明了不信他们,吃定了他们。他回头看了看墨青玄,墨青玄已慵懒地靠回车中,含糊道:“小白,我就说,你现在赶紧走了便是。这老牛鼻子官腔打得十足,既然是峨眉掌门,便是我没有受伤,估计也不好对付。”
“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剑,墨兄都会被刺得认不出来。”白虚瑕调侃一般地笑笑,对面的峨眉众人都扬起了眉毛——他们居然还在谈笑风生!虚元道人和一些弟子内力深厚,听到墨青玄说“老牛鼻子”,更是火冒三丈,全然忘记了出家人应有的修养。
而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空城计罢了。他们已经无计可施,白虚瑕此前丢掉了太多装备,毒药也没了,暗器也没了,总不能把车中那些刀剑赤裸裸地投掷出去,总不能撑着自己满是内伤外伤的身子去肉搏。
“本公子没你好看,总比你被刺了强。”墨青玄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就快走,别在这里碍事。他们名门正派,不会对你这无瑕公子怎样。”
白虚瑕叹道:“墨兄剑眉星目,谁敢不说是英俊男儿。如今都到了此处,沽名钓誉如我,怎能先行离开,落得一个抛弃朋友的骂名。”
两人对视,只是一息刹那,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也不用解释。
从未说过生要同生,死要同死这样的言语,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所谓的性命相托,不过如是。
还需要再说什么么?自从那一天临安冬雨,那一夜惊鸿相遇。
能看透他的画,能听懂他的琴;能看到他心底的纯澈,能读出他眼中的寂寞。
只有彼此。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失去。
白虚瑕晒然一笑,正待说话,墨青玄却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小白!这次不是说笑,你走!”已经很久他没有这般的大力,上次似乎还是白虚瑕刚从北方回来,在竹屋之前,墨青玄这样抓住他。大概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其实不过经年。
“这次是真的完蛋大吉了,咱们耍什么花招也斗不过这么多人,小白你走,和你没关系,你走!”墨青玄急急地说着,面上泛起一片潮红,“说什么好兄弟讲义气的,但是我不想你陪我一起死!”
白虚瑕呆了呆,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墨青玄你……太看轻了我!”他蓦地将墨青玄往车里狠狠一推,朗声道:“虚元道长,请恕无瑕直言,绝世剑法,不过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