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扑扑”之声自身后传来,众人反身一看,却是几只白颈长尾雉乱扑腾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旧衫,双手还留着刚松开绳子的姿势,脚踝以下被白颈长尾雉挡住,恍若从雉群中生出来一般,真个是鹤立鸡群。此人身材瘦削,嘴角带笑,略带文气,却偏偏有一种江湖气概,看上去讨人欢喜,和白虚瑕同样一副无害的模样。
“你来这里作甚?”他走过来,也不理睬其他人,看着白虚瑕就问道。
“自然是买你出山。墨兄,请将银两给我。”白虚瑕认真看着眼前这人,“只是订金,事成之后另算。”墨青玄正扶着曾中尘,忙将被曾中尘压住的包袱扯下,递给白虚瑕。见白虚瑕接过那四百五十两银子的包袱,竟然半点也不费力,心中不禁又有瞬间的疑虑,却又被白虚瑕的话吸引过去。
“这位就是顾准。”白虚瑕向墨青玄、唐绾和北游道,“他是不可缺少的一大助力。顾兄,还请笑纳了。”顾准接过包袱,立刻道:“你故意给我四百五十两,可不是说我半傻[1]?也罢,你亲自来请我这半傻的人,我岂有不帮之理?”墨青玄不由佩服他掂量银子的能力,真是丝毫不差。顾准抱着银子皱眉道:“甑子,你果然还是喝成了这般模样,亏我弄回来一些野雉……来,都进来罢。”刚下过雨,屋子又是木制,屋内的气味已经透得差不多,一行人便都进得屋内。
却见屋内摆设甚为普通,倒是有很大的厨房。墨青玄一见便双眼放光,趴在灶前道:“顾准,我认你这个朋友了!这,这不是龙泉砍刀,刃口平直,削铁成伤,切磨极是便利!这是轩辕切刀,切菜切片堪称世间无二!……噢!”唐绾只见墨青玄一手执着弧形大刀,一手执着直板长刀,挥舞不已,口中念念有词,不禁有些担心:“姓墨的,放下刀再说话!”
墨青玄正沉浸在看到宝器的喜悦中,怒道:“糖丸,你不知道,这可是比你唐家的暗器厉害了多少倍!嘿!来一个子母镖,立刻就砍掉!”说着“刷刷”劈个不停,像小孩子舞木剑一般,甚至转起了圈,众人都不敢靠近他身边三尺。唐绾听到他又这般喊自己,一努嘴,“哼”地转过头去。还是白虚瑕出面道:“墨兄,还是先把这些名贵菜刀放下来……如此利器,一个不小心,划到了彼此,那岂不是伤到了宝刀?”墨青玄立刻想到菜刀觉不能互砍试刀,忙恭恭敬敬放下两刀:“小白提醒的极是,我险些忘记了!”依依不舍地将两把菜刀放下,看了又看,然后开始研究起厨房里的其他摆设。
曾中尘吞下顾准不知从哪摸出的一颗药丸,此时已醒得差不多,虽然还有些大舌头,基本说话已经无碍:“烙馍,你却怎生到了这里?”墨青玄终于把注意力从砧板上移开,道:“我还要问你!你怎么跑到了临安来?太白楼的生意怎么办?”
洛阳太白楼的前身,是享誉全国的长安太白楼,因着金军南进,于是老板伙计,拖家带口,全部移居到了洛阳,谁知不久洛阳也告危难。曾中尘是太白楼的掌厨,却一个人偷偷跑到了临安。墨青玄心知必有玄机,曾中尘却话头一偏,道:“人说天目山风景绮丽,物产丰富异常,有这么多银杏和山核桃,野味更是数不过来,药补食补都全得不像话,像这边,有黑麂喜欢的南五味子,又遍植名贵药材杜仲……这不我就来投奔打小认识的顾准了。”墨青玄更加觉得“投奔”一词甚是古怪,正待再问,却被唐绾抢过话去:“你为什么喊他‘烙馍’?”北游也甚想知道个中原因,便也说道:“就是就是,这是为何?”曾中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老墨么,他做的烙馍也好吃,哗,里面夹上薄片的羊肉……日子久了,习惯喊烙馍了……”说着向顾准一指:“他不也总喊我甑子,烙馍还喊我中中尘。”顾准正在把玩白虚瑕送的银子,像抛球一般抛来抛去,道:“蒸饭的,那不是甑子?曾中尘又难叫又拗口,他不喊你中中尘才怪。”白虚瑕道:“顾准,你和他还真是一样的人,甑中生尘,釜中生鱼,不改豁达[2]。”顾准立刻瞪眼道:“谁说的?那是以前……我现在,风光得紧,银子用不完!”白虚瑕笑而不语,却看着他,顾准便也不再说话。
几人聊聊停停,顾准只道肚饿无比,让曾中尘张罗午饭,墨青玄大呼杀鸡焉用牛刀,自己便不打算动手。唐绾闲得无趣,便欲出门闲逛,非扯着北游要去见那天女下凡的梅姑娘。北游无奈地看向白虚瑕,白虚瑕道:“不妨,我们齐去便是,却是劳烦顾准和曾先生了。”顾准道:“快去快回,我这的锅好火旺,更是极品本鸡,别玩了太久,回来只剩骨头。”却是无意中挑起北游伤心事,不禁对墨青玄咬牙切齿,墨青玄也识得好歹,慌忙奔出,一溜烟到了红杉树下,扭扭捏捏,不住观望。
白虚瑕道过谢,便携着北游出门。唐绾径自流连梅家村中风光,女儿之心也被勾了起来。只觉江南女子,虽然没有自己美丽,却也个个缓步轻声,柳腰纤细,就算是身材丰腴的大娘,也一团和气,淳朴老实,让人觉得如此平静安心。转念又想,若那梅姑娘真的这般温柔似水,又有天仙似的容貌,那自己岂不是真被比了下去?
白虚瑕低声向北游吩咐了几句,便道:“北游,你先带唐姑娘去见梅姑娘,我和墨兄去取些竹子,不刻便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