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
就俩选项。来吧。
他下意识地想说不是！
可是在他的嘴巴为吐出这两个音节调动肌肉的同时，他的心里，电光火石地闪现的，却只有一个字。
是。
吾，喜欢汝。
从好久之前。从汝还活着，又死了之前。从汝还是方华的时候。
可从吾喜欢汝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太迟了。那个时候，吾已经是一只被囚禁的魂魄。
是汝亲手囚禁吾的。还记得么？
当然了，吾那叫自找的。
上天再给吾一次机会见到汝，不是让吾跟汝再续前缘的，只是……还债而已。
一股浊流在锅的心底缓缓流过。涩涩的，钝钝的。像泥石流，裹挟石头土块，甚至还有玻璃碴子，所到之处片瓦不存，只留下一地的伤痕。
他苦涩地一笑。
再说了，如果说出实情，方茹肯定会追问到底为什么。说不定他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还是，算了吧。
锅再一次抬起眼，痴痴地望着方茹的背影。
当然，这依然是他的魂魄做出的动作。方茹这次没有使用见魂剂，就算正对着他，也看不到。
不像。完全不像。她一点也不像方华。
上天给了她一个和曾经完全不同的躯壳，就是告诫他不要沉溺，不要留恋吧。
所以他给自己一个洒脱的笑容，给自己打气。
来吧。把这不受祝福的情愫了解掉。
锅张开嘴。
……然而，他却发不出声音！
不，他的嘴当然没问题。刚刚还好用呢怎么可能两分钟不到就哑巴了。
是他的心，不让他说出那两个字！
不要！
他的心在叫。
吾不要撒谎。吾喜欢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喜欢的就是她！
如果在这个时候说谎，以后再没有机会说出实情了。
是呀，本来不就是要一刀斩断吗？告诉她不是，然后两个人再像以前那样相处，炼炼药，吵吵嘴，做个好基友。多好。
不行。绝对不行！
锅感到自己的体内有一块火热。像热炭，像烙铁，在他的体内四处翻滚。上蹿下跳，就像一个傻小孩，拼了命地阻止大人们作出理智的决定。
简直不自量力到让人觉得可爱。
然而为什么，他体内的其他部分。也跟着逐渐灼热，一起燃烧起来了？！
不要说谎！
配不上她。所以不要说？会泄露秘密，所以不能说？
没错。很正确，很理智的判断。可那又怎样！
吾喜欢她！
吾喜欢她！
吾喜欢她！
锅觉得自己要炸裂了。
不是来自身下灼热的炭火，而是由于体内那比喷薄的岩浆还要炽热的渴望。
他颇为狼狈地抬头。又看了一眼方茹。
出乎意料，方茹一直站在那儿。
既不说话，也不动。
她不催促他。很宽容地给他充分的时间，好好思考。想到想说为止。表现得超级有耐心。
锅心头一暖。但同时，脑子里的弦也绷紧了。
他必须快点做出选择了。不能辜负方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因为，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方茹有耐性，小鱼可等不了了。
【锅你在磨蹭什么嘛。】小鱼在方茹怀里拱呀拱。方茹抱着它的姿势让它很不舒服耶。
【有爱你就大声说出来。没有你也大声说出来。大家都痛快点儿行不？再等会儿我要从方茹怀里秃噜下去了！】
【……鱼兄，吾……】
锅六神无主了，想向小鱼求助。
可怎么求助呢？说什么呢？
它只是一只猫呀。
可不问小鱼，更没人问了。
锅咬咬牙，正打算张嘴问问小鱼该怎么回答，却听见咚地一声，小鱼从方茹怀里掉下去了。
“喵！”小鱼不满地叫道。
讨厌，方茹！你能不能好好抱着我呀！
可惜没人理它。
这下方茹不能再装泥偶了，回头瞥了锅一眼。
不恼火，也不期待，就那么一挑眉：你丫的到底说不说？
被忽视的小鱼表示很恼火，对锅开炮：【你干脆一点会死呀！】
是啊，干脆一点会死么？
锅咬紧嘴唇。
罢罢罢！就算是吾贪心不足了，但那又怎样！与其瞻前顾后地失去了这次机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倒不如搏一把。大不了她发火扔了吾，有今天的回忆，吾也满足了！
于是锅鼓起勇气：“嗯哪。吾……喜欢汝。”
时间暂停。
方茹的背影之前像泥捏的，这回则像石膏铸的，非常僵硬，一碰就倒，一倒就碎。
刚刚方茹只是瞥了锅一眼，所以当锅说出答案时，方茹依然是背对着他的。
锅深吸一口气。“吾，那个，从认识汝开始，就喜欢汝了。吾知道吾没有资格提喜欢二字。但……算了。汝听听就好，不要放在心上。”
方茹：……
说到这儿锅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解释：“那个在训练场上说的什么做吾的女人之类的不是当真的。只是为了撇清汝跟臭小子而已。汝别生气了。对汝身体不好。”
方茹：……
“方茹？”锅觉得有点奇怪，“汝怎么了？不舒服吗？”
方茹依然没有回答。
她始终背对着锅，走向面前的床。短短几步路，跟梦游似的。
然后她面朝下地砸在床板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唔，好像很疼。】小鱼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