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打算在西郊住，那么干脆就不止是出府，而是出城好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过夜，而不是回学府，明面上的理由很充分，来回太麻烦，耗时耗力还要打扰守门长老。
至于更深层次的理由……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很默契的忽略了思考。
作为小国的郡城，功能性的东西太多，人文性的东西太少。就像前世的许多工业重城，新兴时钢筋水泥厂房烟囱，一切向发展看；而只有到了后来，产业转移，人心思乐，才逐渐注重城市仪容，绿化和人民游乐的考量。
因而说是出府，其实在城内，也就只有找个小店，点些小菜，一壶淡酒。
可若是出城，那便是广阔的天地，随性，随心。
有欧阳家的特殊渠道，两人自是取了马匹，又买了酒食，趁着时间尚早，从西门出城而去。
没有战事困扰，也没有兽类侵袭，安逸之地的城池，夜晚进出除了需要多一些检查之外，也没什么不同。只有到了二十二时，才会关门落锁，也是出于让军士休息的考虑。若是有权有势者想要进出，可没有不准开门的规定。
时值月中，明月如镜，即便是纵马城外，也不显得昏暗，反而别有一番浪漫情怀。
寻了一处不高的凸地，江千宇当先拍马而上，待到最高点时，勒马回首，郡城的轮廓，远远的有些昏暗。只有高过城墙的一些建筑里，才透出点点灯光。
“就这里吧。”江千宇翻身下马，把挂在马边的酒坛和食盒解下。而另一边，刘秋云则拿出另一个小方盒，里面有许多无用的寻常布料，包裹着碗筷和酒杯。
经过这一路沉默的奔波，刘秋云的心境也平和了些，用酒坛里附赠的钩勺舀了酒，给两人的酒杯满上；食盒也层层打开平铺，安置碗筷，一副贤妻模样。
“其实我并不喜欢喝酒。”江千宇却没有动被，也没有动筷，而是先说道。并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不论前世今生。
“喝酒，总该是和男人们，才喝得尽兴吧。”秋云姐柔声笑道。“和我这小女子一起喝酒，大约就只能剩下闷酒了。”
“若非真正的手足情谊，和那些逢场应酬的男人们喝酒，倒也还不如跟你喝些闷酒，心情虽闷，身却逍遥。”言罢一杯饮尽。
秋云姐陪了一杯，又给低头满上：“说不定……喝了些酒，说了些话，身心都自在，也未可知呢。”
似乎话中有话？
江千宇一眼看去，却见秋云姐只是低头举筷，在食盒里找寻吃食。虽是月光皎洁，自己又耳聪目明，可这样漆黑又低头的情况下，哪里还能看出些什么。
摇头不理，江千宇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实该想通的事，自己都想的通，只是有些道理，懂归懂，做着，却是难受。”
耳边听着江千宇转回了话题，秋云姐低着头，被额前刘海遮住的眼眸，闪过一丝庆幸，又转而浮上一丝失落。
“想通就好。世间的事，总有诸多无奈，你之前不也说过，太认真，就输了么？”抬头笑问，眼里的情绪都被掩盖回了心底。
“大概吧。”江千宇勉强一笑，又是一杯下肚。
一杯接一杯，似乎只有酒水声，才不至于让这漫长的夜，显得太沉默。
只是秋云可做不到每一杯都陪，别的不说，酒量首先便不行。只能默默斟酒夹菜，偶尔轻声劝两句“喝慢点”尽尽心意。
直到一坛老酒终于见底，江千宇忽然短促的一笑，随手一拨，空酒坛“咕噜噜”的顺着坡，便滚了下去。
仰头望天，一轮明月之外，繁星点点，配合此刻的心境，江千宇不由幽幽吟诵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千宇……？”虽然只有这么一句短句，但其中的怅然意味，竟让刘秋云有一种明明人就坐在对面，却相隔万里之远的错觉。
江千宇却是不答，只这么呆呆的仰望着星空，凝视着那轮圆月，仿佛整个心神都沉醉这柔和的月色里。
唤了一句，不得应答，刘秋云也不敢再打扰，只是心中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
“好词，好剑。”不知过了多久，蓦然的，江千宇轻吐出这么一句话，旋即将杯中最后剩下的那些酒仰头一倒，起身行到马匹旁，从马鞍处取下自己的佩剑。
一声剑吟清啸，一套剑法，如涓涓细流，已然施展开来。乍一看，似乎是女子剑式，棉柔细腻；然而细细品味，剑招里却又透着深深的百转千回，郁结难解，而舞剑者则似乎被困其中，深陷泥沼，脱身不得。
那种欲留似走，又欲走似留的剑意，带着无限的怅然和无奈，虽剑势所走，思路清晰；可剑中之情，却满是迷惘。
而这种情绪，随着江千宇口中低吟，便更是尽显无疑：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剑舞此处，已是逐渐愁肠至极，一切忧郁之情，已是越来越沉，越来越深，偏偏剑势包裹，竟是不漏一分，那种深沉的压抑，连局外的观剑人，都快喘不过气，局中的舞剑者，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刘秋云甚至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打断这场剑舞的冲动，因为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能像此刻，感觉自己的心，和江千宇的心，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欲近，而他欲远。
“不应有恨……”随着这句，终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