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芳打量她,长相打扮都没变,还是那位朴实无华的姑娘,但气势变了,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自信的风采,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
就像……一颗珍珠,一颗擦去浮尘的珍珠。
云柏那年离开古彭市后就没有回来过,一次都没有,齐淑芳去首都参加薛逢的婚礼也因为她去执行任务而未能相见,所幸两人一直是书信联系,对彼此的近况都比较了解,友情也没有因为分隔两地而减退。
云柏今天凌晨才到家,但家里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待不下去,不怎么安稳地睡了一觉,醒来她就直接出来了,没想到会遇见李处长嫁女,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齐淑芳和何胜男。
听齐淑芳问,她嫣然一笑,“半夜下的车,我睡醒后就来吃点东西。”
“正好,正好,我们这办了两桌,空了不少位置,你不嫌弃我们吃了有一会儿,就坐下吃点。”何胜男招呼她坐下,叫服务员送一副碗筷。
古彭市不小,但也不大,因为绝大部分居民就住在那一片,散落在各个国营单位、机关单位的附近,东家长西家短,一点小事都能传得人尽皆知,何况云家人又不是低调的人,早在云柏成功进入首长专列工作的时候就挂在嘴边炫耀了。
所以,李母见到云柏表现得特别亲热,拿着筷子端着碗坐到云柏旁边,问长问短,问专列里的事情,“你工作这么久,见过多少位首长啊?”
云柏淡淡一笑:“我们的任务需要保密,请见谅。”
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李母重新回到原来的座位,任由三人女青年叽叽呱呱,说说笑笑,又不敢流露出不满。
饭后,三人带着盼盼移步何胜男家,继续先前的话题。
何胜男的住处距离国营饭店最近,虽然小,里面却是五脏俱全,收拾得也很干净,一看就知道两口子都是勤快人。
“看你眼里透着血丝,在饭店里没好意思问你,是不是没休息好?”齐淑芳关切地问。
云柏坐在椅子上,苦笑道:“哪能休息?这个说,那个说,说得我的头快炸了,好像我不会来就是罪大恶极一样。”
何胜男给盼盼冲着奶粉,问道:“听你这么说,你爸妈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她一向嫉恶如仇,云柏不在了,就和齐淑芳一样很少搭理云家。云家人品虽然不太好,倒也不是没本事的人,愣是给云柏的哥哥云松找了份工作,虽然是粪管所的掏粪工,但月月有工资有供应,而且粪水很得下面各个生产队和农场的看重,拿粪票来领粪水的人为了想多弄点粪水,或者多弄点粪便少弄点尿液,自然而然就和云松打好了关系。
有云松这笔工资和下面偶尔捎带的蔬菜,再加上按月向云柏索取的工资,云家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所以何胜男不明白云家为什么又要为难云柏。
齐淑芳心思转了几圈,触动往事,问道:“不会是你兄弟的事吧?”
“她兄弟?什么事?”何胜男没听过。
齐淑芳也是上个月听叶翠翠说了那么几句,在云柏千咛叮万嘱咐的情况下,自愿到西双版纳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云杉,还是在那里结婚了,娶了一位美丽热情能歌善舞的云南女孩子,虽然家在西双版纳,但不是傣族人,而是苗族人。
“我听说,云杉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生过女儿后才给家里寄信,算是先斩后奏。之所以写信,好像是要钱的吧?”齐淑芳记得叶翠翠是这么说的。
云杉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单凭工分根本不够养家糊口,还倒欠不少钱。
何胜男惊讶极了,“怎么这样啊?我可记得云柏说了很多次,让他至少在七八年内别结婚,是希望他有回城的一天,现在……”
“随他吧,他是个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管他一辈子,带来的后果不管是苦是甜,都由他自己承担。”云柏已经看开了。
何胜男点点头,“钱呢?你给吗?”
“不给。”云柏漠然道,“我每个月的工资往家里寄一半,还想怎么样?我就一个人,让我管十个人的吃穿用住,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几年离了家,省吃俭用一共才攒下二百多钱,可他们一张口就是三百!”
“三百?”齐淑芳吓了一跳,“可是我听叶大姐说,云杉写信问你爸妈要的是一百呀!”
连翻三倍,够狠!
云柏愣了愣,“真是一百?不是三百?”
齐淑芳很确定,“就是一百!现在一斤最好的大米才一毛多不到两毛,如果是为了买粮食,哪怕是买高价粮,一百块也不少了。苗族姑娘都是自己织布绣花,你妈跟街坊邻居炫耀云杉寄来的花布,说是你弟媳妇织的。”
云柏一脸冷笑。
何胜男道:“云柏,你不会给了吧?三百块呢,我大半年的工资。”
“没有,我没答应给。”云柏气愤到了极点,反而不生气了,一句话,就是没有。
对家人,她早已失望透顶。
她回来后,没人问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只顾着索取,云母还抱怨她,说她不赶紧找个对象嫁出去,周围就她一个老姑娘了,让家人丢脸。
“你们听听,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难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忘记自己的条件了?几百块彩礼,以后每个月得交给娘家三十块钱,我不就是因为这个条件不敢结婚的吗?到现在条件不仅没变,而且还增加了,他们认为我在专列上工作,经常见到老首长们,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