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修士看了她两眼,发现自己看不透她的修为,遂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秦悦道:“墨宁。”
那小修士猛然抬头,呆呆地打量了她几眼。
秦悦摸了摸脸:“怎么?”
“前辈,前辈便是那个在无量海击杀十品大妖的墨宁道君?”那小修士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等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话都说不利索了,“晚辈近日听闻了道君在幽境的种种事迹,敬服至极,敬服至极……”
秦悦一时有些好奇:“你都听闻什么了?”
“人人都道前辈的音攻术出神入化,不仅迷惑了一个十品大妖,还让在场不少修士体味了蛮荒万古,领悟了向道之心。”那小修士口若悬河般地道来,“我只恨我那时不在幽境,听说前辈还和那墨蛟单打独斗,徒手将那蛟身撕成了两半。血溅三尺,把无量海都染红了……”
秦悦越听越觉得离谱,但看那小修士一脸崇拜的模样,终是什么也没有解释。
那小修士满怀敬意地说了许久,最后才想起了秦悦的来意,忙道:“前辈请进,我这就带您去见掌门。”
秦悦轻轻颔首,跟着走了一段路,一边走,一边思忖:“当初启涵不声不响地去了禹海,东笙便当众跟我争执了一番。如今启涵成了这样,她说不定还要同我打起来……”
秦悦思量了一会儿,慢慢地停住脚步。前面的小修士一脸疑惑:“前辈还有何吩咐?”
“我就不过去了。”秦悦拿出了一枚玉葫芦和一张玉笺,“劳烦你把这个交给东笙掌门。”
小修士接了过来,应了一声“是”。
秦悦又道:“你记得告诉你们掌门,打开玉葫芦的时候,万万要小心。”
交代好了,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小修士的追问:“前辈要去何处?”
秦悦的脚步顿了一顿:“俗世。”
于是后来,世人只知,当年那个在幽境力挽狂澜、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墨宁道君,在这场持续了三年之久的祸事消弭之后,前往俗世隐居百年。
其实秦悦只是觉得,此间诸事已了,该去俗世看望青漪留下的yòu_nǚ了。
那个被秦悦起名为淑慎的孩子如今还不满五岁,尚不是懂事的年纪,启涵又曾用隐术修改了她的记忆,所以她现在只知自己是俗世一户张姓人家的独女,对秦悦应该已经毫无印象了。
秦悦到达张家府邸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她怀里抱着翡翠,踏着空明的月光在这户人家的院子里穿梭飞行。
俗世中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而现在整个张府都黑漆漆的,也没有人走动。无人知晓家中迎来了这么一位客人。
秦悦轻飘飘地飞过了一座又一座院门,最后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
那个如今名唤张淑慎的孩子就在这间屋子里睡着。
秦悦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转了一圈,从屋后一扇小窗跳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淑慎正躺在木制的床榻上,甜甜地闭目而眠。床前有两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守着她,夜深了,那两个小姑娘也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秦悦借着淡淡的月光,仔细打量着淑慎。她的脸看上去圆润了许多,正是肉嘟嘟的婴儿肥,想来素日吃得不差——总比跟着她吃辟谷丹要好。
以往秦悦给她喂辟谷丹吃的时候,她虽次次都乖乖地吃下,但却是一副隐忍的神色,显然不太喜欢吃这种没甚味道的丹药。只有吃甘甜可口的山果的时候,眼眸深处才会露出一点欣然。
思及往事,秦悦不由轻轻地笑了一声。但这道细微至极的笑声似乎把淑慎惊醒了,她睫毛颤动了几下,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了秦悦。
秦悦尚来不及掩去身形,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她对视了一眼。
淑慎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好几下,又凝视了翡翠半晌,最后无奈地撅起嘴,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了一句:“又做此梦。”
而后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平稳,秦悦又看了她两眼,终于转身从窗户跃了出去。
次日清晨,秦悦抱着翡翠在俗世闲逛,市井中人的谈话声渐渐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说张家打算给长女觅一位西席。”
“哪一个张家?”
“还能是哪个?自然是东面那一户。”
秦悦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是她昨夜潜入的那处府邸,不由来了兴致,听那些人继续聊了下去。
一人道:“我记得他家女儿还不满五岁,这么早便要请先生启蒙了?”
另一人道:“张府果然是书香世家,连女儿亦知书达理。”
还有人道:“我若才学足够,定也要去他家聘为西席,后半生便可衣食无忧。”
众人哈哈大笑。
秦悦思忖了一会儿,抬步朝张府走了过去。
翡翠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莫不是要去做那什么西席吧?”
秦悦揉了揉翡翠的耳朵:“我本受青漪所托,要亲自教养那孩子长大,如今现成的机会来了,岂可错失?”
翡翠埋首在她的怀里,一言不发。
前去自荐的人着实不少,大多是华发已生的中年男子,看见秦悦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个时代虽不排斥女子抛头露面,但任何地方,都习惯于以貌取人。秦悦一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女子,能有多少学识?怀里还抱着一只猫,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