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伽一震,脊背僵直,又松懈。“姑娘,想怎么处置?”
“回答我,他会死吗?”
百年伽抬头,看见月昭估的眼睛像冰柱一样钉在他脸上。百年伽动了动嘴唇,又闭嘴。
月昭估:“你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很少。”
“姑娘救我时,我就发誓不背叛你。”
“他会怎么死?”
“他死不了。”
一句定音,毫无波澜,极其笃定。
“呵,”月昭估一脚踹过去,“叛徒。”
百年伽擦掉血渍,之后继续跪好,任打任骂。
“知道我为什么发火吗?”
“因为他……”
又是一脚。百年伽跌倒,爬起,跪好。
“因为你走错了路。”
“因为姑娘探监少,才没有发现平时这条路,也是花开遍野。”
百年伽脸上落了一巴掌,他仍坚持把话说完:“姑娘,是您错了。”
“百年伽,我知道你是谁,做个交易,阻止搭救他的人,让他……求生不得。”
“姑娘,”百年伽诚恳的望着她,“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交易,就算了。”
“我的命。”
“什么?”
“命,我的。换吗?”
百年伽抽出一条腿,由跪坐改为半跪,眼睛平视月昭估。百年伽眼中以往的顺从不见了。他像个弑杀的匪徒,露出狼性。“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赢不了。”
月昭估抬眼,很轻蔑:“你们都没办法让我死干净,联手倒是有胜算,但没确切的把握。现在我给你让我自裁的机会,你只需答应我。我要他,永不见天日,活一辈子,老死,但日日不得安生,要比囚犯还活得屈辱。”
百年伽抛却恭顺,露出与月昭估如出一辙的冷笑。“最毒妇人心。成交。”
“与虎谋皮,我还怕你反水。你先……”
“说。”
“剿灭他的家族。”
百年伽上下四片眼皮缩成一个方形,黝黑的瞳仁在眼眶里透出精明冷漠的光。凝视许久,道:“姑娘好算计,只是我可否多问一句?”
“不可。”拒绝得毫无间隙。
“我跟了姑娘这么久,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把姑娘变成这样的。”
月昭估不答。
入夜,血染红了他的府邸,阴冷的风吹落人头。
月昭估院。
“我死,你看着。你的承诺,我在天上看。”
目光里,没有对尘世的眷恋,也没有对腥臭的感慨。掐住自己的咽喉,目视百年伽。直到完全断了气,那只手也没松开。
“对自己,也这么狠,你,在恨什么,在恨谁?”
百年伽为月昭估收尸,没立碑,坟头插着野花。
“金手指,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还在这?”
月昭估屋里。
“时空隧道在维修中,现在不能进去。”金手指的脸在她指头上出现,脸皮子被烫掉的皮还没好。它不敢看月昭估。
“我不想呆在这,但出不了这间房。”
“你现在不能离开,头七都没过……离不开死地。”
它声音越来越小,它怕月昭估再折磨它。月昭估不负所望的用右手掐左手无名指,金手指呼痛:“哎呦,哎呦呦!”
“带你走!带你走呜呜呜……你只能去一个地方。”
金手指屈服。月昭估松开自残的右手,对着金手指笑了笑:“要是再阳奉阴违,我吃了你。”
金手指的脸往肉里缩,藏起了眼睛鼻子和嘴。
空间站,月昭估处在黑暗里,周围很多空间漩涡,杂乱,深邃。
“金手指。”
“在。”一根手指头闪闪发亮,金光照亮空间站。
有个人影朝月昭估走来,声音雌雄莫辨:“金手指,你不该带她来。”
月昭估:“来都来了,你待如何?”
人影:“来了就待着,不懂规矩吗?”
“待哪?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乌漆嘛黑……”
空间切换,月昭估身处绿林,人影已经不见。
“金手指,刚刚那是谁?”
“那是管理者,管理时空隧道的人,本来我让你原地等空间站修复好,那样才最保险。维修期间进时空隧道的人,都会被送来这整修。”
走出树林,光线明了,来往不少脚步匆匆的人,与月昭估一样,都是死后亡魂,死者之间可以感应到彼此的共同点。
绿瓦青砖,高耸云墙,玄铁大门,门外两个守灵人,看守这处院落的大门。这处院落是空旷的原野里唯一有棚的地方。月昭估走过去,守灵人拦住她。
“我要进去,让开。”
守灵人矗立不动。
“让开!”
依旧不动。
展开左手,戳了戳无名指,一双黝黑的眼睛,像芝麻粒一样露出来,疲惫的看着月昭估,之后张开南瓜子一样粗鄙的嘴,有气无力道:“主人,我真的没办法了,不在原地等候,只能来这里了。”
月昭估把右手小拇指掏进金手指的嘴里,薄月一样的唇角微笑:“为什么摸不到我的血管?我的肉原来是这种感觉。”
金手指面露青紫。守灵人不知为何突然让步了,退回岗位,给月昭估让出一条道。
月昭估看见,大门上有一块匾额,写着:亡灵学院。
“亡灵是死去的人,还是穷途末路之徒?”月昭估收回小拇指,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掰开金手指的眼皮,轻轻抚摸了下里面的眼球。
质感是水润的。
金手指疼得眼泪直彪,黑芝麻眼变成了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