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依旧是早起就开始辛苦。
所有的粗活儿中,豆豆最怕的就是挑水,单是那两只大木桶沉得要死。
好在其他几名伙计也不是心狠的人,阿大身高力壮,主动帮了她一回。
未时末,豆豆正在和阿六一起刷碗,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传进了厨房里。
豆豆小手一顿,那些家伙来了。
阿六却显得比她更紧张,手里正刷着的一个大瓷碗险些摔在地上。
“阿六哥——”豆豆不得不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阿六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阿七,这些人不是好人,你待会儿小心点。”
豆豆心里涌起一阵暖意,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不单单是阿四,阿六也不赖。
她正想着,只见阿六迅速站起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跑到窗边一用力就跳了出去。
豆豆顿时愕然,这是……
很快,窗外传来了阿六的声音:“阿七,待会儿如果东家问起,你就说我拉肚子,上茅房去了。”
豆豆一张小黑脸快滴下墨汁了。
亏得她还觉得这厮是好人,没想到关键时刻他比谁溜得都快!
还不止是他,其他小伙计也全都不见踪影。
她重新拾起一个大瓷碗,用力刷了起来。
很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过后,四五个大男人走进了厨房。
豆豆停下手中的动作,低着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耳朵却竖得直直的,一句话也不想错过。
只听那杜爷道:“老张头,钱都备齐了?”
老张头也不吱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从袖中翻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杜爷看了看银票的面额,满意地用指头一弹那银票:“早这么听话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瘦猴附和道:“就是,上次这老家伙敢用一箩筐碎银子和铜钱打发哥儿几个,简直找打!”
豆豆眉头略动了动,这些人真是可恶至极,一个卖小吃食的小店,每日进出的都是铜钱,碎银子都不多见。
白拿人家的辛苦钱还这么挑三拣四的,真是够了!
杜爷又道:“老张头,给爷弄几道下酒菜,就摆在你屋里,今日爷心情好,想要好好喝几盅。”
又是一阵脚步声,杜爷带着瘦猴几个进了后院。
老张头却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了灶台前,一双眼睛却显得有些浑浊,全然见不到平日里的精明。
“东家,要我帮忙么……”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老张头扭头一看,只见自己前几日带回来的黑瘦少年阿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侧。
“阿七,你怎的还留在这里?”
每到这种时候,小伙计们都各自寻些借口溜了,这个阿七倒是个实诚的孩子。
和他年少的时候一个脾气。
老张头不免更加喜欢了阿七几分。
豆豆小声道:“东家,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老张头道:“你别多问,既然留下了,就帮我把火烧旺些,我把这些菜再弄一下。”
杜爷几个每次拿到钱后都要白吃白喝一顿,老张头早已经习惯了,昨日就把材料准备好,随便一加工就可以上桌。
豆豆心念一转,有些疑惑道:“东家,他们这么讹您的钱,您怎的不报官?”
老张头苦笑道:“真是个傻孩子,这世上有多少事儿都是见不得光的,我虽然恨他们,可没有他们我这小店又怎么开得下去。”
豆豆心道,看来这老头已经开始信任她了。
她继续装出一副懵懂不知事的样子:“东家,咱们的店是靠您带着我们几个辛辛苦苦支撑起来的,和他们有什么相干?”
老张头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
他十分耐心地对豆豆道:“阿七,你家里也不富裕,最近凉州城里最缺什么?”
豆豆道:“粮食啊,莫非咱们仓库里的粮食……”
老张头点点头:“他们粮食抢得太多,又不敢公然拿到外面去贩售,还不如送到我这里换成钱,你别看我整日辛苦劳作,其实心里难受得很,这都是那些饿着肚子的老百姓家里的粮食……”
豆豆恍然大悟道:“难怪咱们店里的吃食一直都不涨价,您是不想挣昧心钱。”
老张头嘲讽一笑,不想挣不也挣了,三年来,他口袋里哪一个铜板都不是心安理得挣来的。
豆豆道:“那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
老张头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
杜爷几个对吃食不像他们头儿要求那么高,有酒有肉就行。
老张头和豆豆很快就把四五样菜和一坛子酒送到了东屋。
几杯酒下肚,那瘦猴开始说起了荤话。
“麻四,凉州这地儿真不行,偏僻荒凉风沙又大,连窑姐儿都比杭州府差得远了……就拿前儿那芳姐来说,比当年春满阁的小桃红差远了去。”
“小桃红那一身细皮嫩肉……瘦猴你别他娘的胡扯,小桃红是老子的女人!”
“麻四,你得了吧,你还当那小桃红是什么贞洁烈女,还给你守节,哈哈……”
“我说你俩烦不烦,凑在一起就知道吵,春满阁算个屁!当初老子和头儿去过一次扬州春意阁,那里才叫温柔乡,春满阁不过就是学了个皮毛,小桃红那样的货色只配端洗脚水……”
几个人越说越不像样子,老张头后悔死了,这几个家伙从前恶归恶,却也不是这副德行。
他生怕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