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周明珊才真正心服口服,安嬷嬷不愧是深谙内宅之事的老手。
安嬷嬷赶紧屈身:“姑娘太客气了,老奴愧不敢当!”
周明珊笑着夸了几句,又让安嬷嬷坐下,才开口问道:“嬷嬷方才所言我大概都懂得,只是有些还需嬷嬷再细细说明。譬如,此次母亲被害之事依嬷嬷看来,到底该从何处着手?”
“老奴方才所言,其实就是这个问题,姑娘以为毫无关联的事情,说不准其实就是一件事儿。”
周明珊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嬷嬷的意思是说,母亲被害不一定是三房的人所为?”
安嬷嬷一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内宅之事有时候也不亚于朝堂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于问题的根源和因由就要姑娘再费工夫去查问了。”
“真滑头!”周明珊暗骂一句,脸上不动声色,微笑着抿了口茶水,便转了别的话题,“嬷嬷原来是服侍太夫人的么?”
“奴婢原本是服侍昌平候夫人的。”
周明珊点点头,怪不得总觉得安嬷嬷一言一行总有宫里规矩的模样儿,看来,肯定是当年跟在太夫人的女儿,现在的昌平候夫人身边学过了的。
又聊了几句,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她便恭恭敬敬得谢过安嬷嬷,起身告辞了。
安嬷嬷把周明珊送到了门口,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过了足有一盏茶时分,才回转身。
叫了小丫头守在门外,安嬷嬷自己则回到里屋,拿了笔墨,摊开纸张,在桌案上匆匆写了半晌,又一一检查过无误后方晾干了折好揣到怀里,出了门又嘱咐了刚才的小丫头几句,便匆匆朝着府里后门去了。
出了兴远侯府后门,穿过小胡同,安嬷嬷叫了一辆车,指挥车夫转过两条街后,停在了一处铺子前。
这是一家绸缎铺,此刻正是一日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店中人来人往,不时还有看着穿着打扮都很体面的妇人出入,一出手都是好几匹新上市的时兴好料子。
“您来啦!”店里面正在招呼客人的伙计看到安嬷嬷便笑着打招呼,显然是熟识的,转头朝着后面喊了一句,“乐子,有人找。”又看向安嬷嬷,“他在后头呢,您进去吧!”
安嬷嬷谢过伙计,便绕过铺子进了后面的小院。
院子东边的一间屋子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听到声音迎了出来,见着安嬷嬷,嘴角便咧开了,笑道:“姑妈,您来了,快进来坐。”说着便挽着安嬷嬷往屋里让。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外面这么叫,怎么就是记不住?”安嬷嬷虽然说着嗔怪的话,眉眼间却都是笑意,跟着年轻人进了屋。
“来,姑妈喝茶,这是前几日掌柜的给我的好茶,您尝尝!”年轻人像是没听到一样,扶着安嬷嬷坐在椅子上,又忙着取了茶杯倒茶。
待得安嬷嬷喝了茶,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方笑嘻嘻得道,“怕什么,姑妈也太小心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胡说!”安嬷嬷却突然变了脸色。
“姑妈……”
似乎觉得自个儿太严厉了,安嬷嬷又放缓了语气道,“虽如此,总归还是注意些好,你好不容易有了出息,你爹娘他们也能安心了。”脸上满是唏嘘之色。
见安嬷嬷又想起了旧事,年轻人赶紧上前道:“是侄儿的错,以后必定注意,请姑妈放心!”
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安嬷嬷被他逗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年轻人也笑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你那副怪样儿!”安嬷嬷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最近忙不忙,可别累坏了身子骨儿!”
“还好,不过就是跟着掌柜的收收货、对对账,哪儿能累着了,姑妈别担心我!”
“那就好,我也没多少时候,就是出来看看你,顺便把这个交上去。”安嬷嬷取出怀里折好的书信,轻轻放在桌子上。
看到桌子上的东西,年轻人脸色变了变,迟疑得问道:“姑妈在那边可好?”
“挺好的,主家都是和善人,每日里也挺清闲的。”安嬷嬷笑着应道。
看她不像是隐瞒,应该是真的不错,年轻人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又说了几句,安嬷嬷便起身告辞,又顺着原路往兴远侯府而去。
叫“乐子”的年轻人看着她走远了,方回到屋里,拿起桌上的书信,盯着信封上的封口看了好一阵儿,又掂了掂,方换过衣裳出了绸缎铺。
显国公府,外书房。
黄花梨的大桌案前,穆煜廷坐在椅子上,看着案上打开的书信,半晌沉默不语。
何重站在桌案的另一角,一会儿看看自家主子,一会儿看看那几张雪白的宣纸,眼珠子转来转去。
忍耐了好一阵,终是问了出来:“世子,您难道真的……”又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奴才去告su太夫人?”
被他打断了思绪,穆煜廷抬眼,“什么?”
何重侧着头睨了一眼桌案,一副“我都明白”的样子。
穆煜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案,在那几张信纸旁边,有一方素色帕子,雪白的帕子上只在边角绣了一丛红色的梅花。
再看一眼何重,见他脸上那副兴头的样子,穆煜廷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
“世子……”感觉上首的目光就像是要杀人一般,何重赶紧低下头装鹌鹑。
“你很闲么,上次交代你的事儿做好了?”
语调平平,就像是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