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馆的大奶奶温氏已经唉声叹气了好久。
她身边服侍的丫头各个凝神静气,连大声喘气都不敢,就怕主母万一发火吃了排头。
“嬷嬷,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呢?”
宋嬷嬷也是一脸犯愁的样子,“您都问准了吗?真的不好了?”
温氏点点头,忧虑中带着叹息,“问了,老三亲口说的,肯定差不了……只是没想到三弟妹年纪也不大,居然就……唉……”
生老病死,总是人生大劫,宋嬷嬷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平素就怕听到这个,赶紧转了话题,“奶奶也别太担心,听说四姑娘给请得那大夫诊得一手好脉息……不如奶奶去和舅太太再商量一下,免得——”
“奶奶,四姑娘来了!”
宋嬷嬷口边的话下意识就咽了回去。
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温氏扬声道,“快请四姑娘进来!”
一身半新不旧的常服,脸上半点脂粉也无,眼底隐隐有些黑青之色,整个人看着沉静又不失端庄。
温氏叹了口气,“珊姐儿这会过来有事吗?”
周明珊行了礼便直截了当开口,“侄女儿想进宫一趟,不知大伯母可有空闲?”
温氏愣住了。
眼下这个当口珊姐儿进宫做什么?
不过她在府里向来都是与人为善的,更何况老三身世大白之后,世子爷周泾已经好几次在信中嘱咐要她照拂老三一家。
只是陪着进宫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事,温氏想想便应下了。
正事说完,周明珊也没多呆,问候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袁氏重病在身,温氏很是理解她的心情,安慰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嬷嬷,你说珊姐儿这会儿进宫做什么呢?”
宋嬷嬷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边温氏恰好也想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两个字:“御医”。
温氏倒也能理解,换做是她,肯定也得想方设法治病救人。
明白了周明珊的意图,温氏更积极了,翌日便往宫里递了帖子。
她巴不得袁氏能够早早地好起来,不然周明珞的亲事就要受影响了。
隔日,周明珊早早便起身梳妆打扮,然后跟着同样华服盛妆的温氏上了进宫的马车。
身边服侍的丫头堆香和红云都知道她进宫是为了什么。
原本以为大不了就是所求不能如愿,却没想到在看到下晌回来的周明珊时,齐齐吓了一大跳。
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得,前额的碎发全都黏在了一起。
她似乎一直在发抖,下车的时候要不是温氏一直扶着她,怕是要一头栽到地上去。
“姑娘……”
堆香和红云大吃一惊,可温氏还在,她们也不好多问,只得担忧地看着周明珊。
“今儿劳烦大伯母了,改日等母亲好转,明珊再专门向大伯母道谢!”
温氏一脸怜惜,声音轻柔,“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是我嫡亲的侄女儿,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今儿天热,你也受了不少罪,赶紧好好回去歇着吧!”
周明珊点点头,在堆香和红云的搀扶下朝着听闲居的方向去了。
温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着周明珊主仆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往芝兰馆而去。
翌日,温氏便回了娘家广元伯府。
“二嫂,实在不是我要为难你,想必你也听说了,我那三弟妹一直身子不好,这些日子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要是……”
温家二太太柳眉深锁,“日子当时可是咱们千挑万选的,连慈恩寺的了因大师都说是良辰吉日,若是随便改了,万一……再说咱们合八字之时,也是问了的,那将近都没什么好日子的!”
姻亲之事,总是女方要吃亏些,即便是和自己娘家人做亲也不例外。
温氏暗自腹诽,可却不得不忍气吞声,陪着笑恳求,“那会是说过了秋分便没有合适的日子,可要是再往前也还是可以挑选的!”
“那怎么行?”温家二太太一挑眉,满脸不乐意,语气也变得很生硬,“早先便说了,哲儿要参加这一场秋试,现下正是备考的关键时候,要是日子再提前岂不是要耽误他复习应试?那不行,绝对不行,便是你二哥也不会同意的!”
侄儿兼未来女婿要下场,温氏绝对只有高兴万万没有想要耽搁的意思,可眼下情形特殊,若是袁氏有个不好,周明珞就要守一年的孝,这样前后一耽搁,说不得就会有什么变数。
说难听点,万一哲儿真中了举,阴差阳错之下有了什么变故那她可要后悔死;退一万步讲,即便哲儿本科中不了,可耽搁一年后,珞姐儿的年岁也大了,总是不好,要是再生出个庶子来,那才是要呕死,以珞姐儿的脾气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
温氏越想越心忧,为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只得继续放低姿态,“哲儿是我的亲侄儿,我只有望着他好的,只是现如今不是情况特殊嘛,再者,我昨儿进宫……”
温氏在广元伯府一直待到下晌,直等到自家二哥回来,又陪着说了不少的好话,才勉强让二哥二嫂同意提前亲迎。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兴远侯府,一进门还没等换过大衣裳,她就歪在了榻上。
“娘,您这是怎么了?连衣裳也不换躺着多难受啊!”
周明珞给温氏倒了一杯温水,又赶紧叫人去准备热水和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