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郎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还差一点,但也不远了。现在采取的是强制性破解,也就是在线索提示的基础上随意组合数字进行验证,虽然庞杂,但计算机的能力可以应付,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果然。
他说:“我之前做过很多阻挠破解进度的事情,露了不少破绽,现在被沈建庆盯得很紧,要不是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替代我的工作,沈建庆早一枪把我打死了。”
我为他的处境表示难过,问他我可以帮什么忙。
他把身体往后仰,叹出很沉一口气,说:“你能独善其身活着从这鬼地方走出去,就是帮了所有人大忙,谢天谢地谢你全家了。我和我太太现在的情况只够自保,最多捎带照顾你哥哥,要是再想救你,恐怕整条船都得沉。别怨我说话太难听,你们兄妹两个,如果只能救一个,我们肯定救你哥哥,顾不得你。”
我很无奈地笑,点头:“我也希望你们救他,不用管我,我活得够久了,该换他好好活了。”
他隔着雪茄烟雾定定望着我:“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出去?我不认为他们会放你走,你真叫自寻死路。”
我把密码筒的事说给他听,我是以密码筒为筹码进到这里来见他们的,他们等着我见完想见的人以后帮他们把那东西打开,并且说好打开以后,要送我出去的。
殷三郎蹙着眉毛,看上去像是对我办的这件事有意见,但又摆出一副“事已至此不提也罢”的神情,淡淡地说:“这跟你出不出得去没什么关系,你打不开密码筒,他们理所当然关你。你打开了,他们可以蛮不讲理关你。横竖你都是出不去的。”
我说:“我知道,我还有筹码在外面。”
然后我把打开金诀王主墓室三把钥匙的情况告诉给他听,我说我知道其中一把在哪里,可以拿这件事做离开这里的筹码,只要到了外面,就能夺回一定主动权,到时再见机行事,总能想出个一了百了的办法。
殷三郎听到这里,脸上浮现不屑的神情:“你应该知道我们做事,从来都是一步一个坑稳扎稳打往前的,从来没有‘见机行事’这种说法,你这么没谱,会送命的。送自己的命也就罢了,求你别殃及旁人。”
他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于是我再开口说话时,语气也就没之前那么好了,带着点傲气和不屑:“我考虑过可能会送命,但是相比躲起来什么都不做,提心吊胆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送命好像也不是太可怕,何况这条命未必这么简单就能送掉,算命书上说,我这面相,也是血里有风,注定不太平的。”
他深吸口气,用力打量我。
我一无所惧接住他那两道阴寒的目光。
殷三郎用雪白的牙齿咬雪茄,盯着我看几秒钟,垂下脸去喝一口酒,说:“我不是担心你把自己的命送掉,是担心你鲁莽行事连累别人送命,不是我喜欢说难听话,你连累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这话真重,压得我突然喘不过气,我想他说的,一定是从前的事,我忘记掉的那些年里发生的事。
比如苏墨森亲生孙女的死,好像多多少少跟我有点关系,从苏墨森说的话里大概能推断大屠杀逃生途中事态紧急,在两个只能顾一个的情况下,他顾我而忽略了孙女,导致那女孩没能存活。
这也是种连累,只是我不记得了。
忘记掉的可以不去在意,但我想到之前在北排沟地牢,他们去救我,真的差点送命,老懒的伤到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再仔细一想,说到底除了苏墨森的错以外,那件事还是夏东屹的错,是他把密码筒给我,然后把密码筒在我身上的消息到处散播出去,引得苏墨森来抓我。
我多少无辜!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殷三郎纠缠,总而言之,要我逃出去躲起来什么都不干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会甘心的。
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忙。
我会去找死门密码。
我把刚刚和庄静碰面的情况以及她嘱咐我的话说给殷三郎听,他听着听着突然就把身体坐直了,脸色变硬,带着点急迫,叫我把庄静的原话重复一遍。我重复了,她千真万确是叫我去一趟龟背崖陈家的老宅子,死门密码在我记忆里,只有去那里才能想起来。
特地跟他强调,只有我才行。
所以,别想把我踢出局。
殷三郎把雪茄放下,喝了一大口酒,架起腿,左手屈起,右手手肘搁在左手手腕上,用右手撑着鼻梁,盯着虚无空气中的某一点开始思索。
殷三郎在思索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把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见过的人和查到的线索又梳理了一遍,将重点放在和庄静有关的部分,一切都很明晰,死门密码在我那被姚克臣封存起来的很久以前的记忆里,而龟背崖陈家的老宅子里,有那种能触发我记忆的铃铛,它们会把我意识深处从前的记忆都唤醒,让我想起密码。
她那样坚定地要求我必须亲自去。
因为别人根本代替不了。
所以我必须继续,也必须从这鬼地方全身而退。
显然,殷三郎也想明白了,他知道发生在我和苏醒身上的大部分事情,包括姚克臣用催眠术治疗我们的创伤后遗症,他很严肃地跟我核对细节,问我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有没有印象。
我把所有曾在无意间冒出来的记忆碎片,或者是在梦里出现的、自己又觉得真实的片断都讲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