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人皮以后,我帮着彭亮把箱子收拾好,并提起来往上递。
他爬在梯子上将收纳箱叠上去的时候,衬衫袖子往下滑,又露出他手臂上那个纹身或者胎记的一部分,弯弯月亮的一个尖尖头。
准备离开这房子时,我认真再看一眼通往阳台那里的落地窗帘,想起之前拉窗帘时引发铃声大作导致出现幻视和幻听,想起很多本该属于我的遥远的记忆片断,总觉得那东西有古怪,恐怕对追回我丢失的童年记忆很有帮助,所以想问彭亮讨一个窗帘上挂的那种铃铛回去研究。
想来想去,还是作罢,他刚刚把人皮给了我,而且给得不怎么情愿,我再讨别的,实在有点得寸进尺,搞得不好惹他生气也说不定,那下次再求他办事可就难了,所以恋恋地朝窗帘那边再望一眼,想着还是以后找机会开口讨吧,反正他住在这儿,一时半会也跑不了。
临出门,我跟彭亮说:“别的事情我不懂,但金诀王墓这件事,真的非常凶险,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不要再碰了。”
他眯着一双眼睛看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应我:“自从上次被那个半夜闯到家里的女人拿枪顶住以后,就想通了,什么都是身外的,只有命是自己的,我惜命,你放心。”
我歪歪脸,给他个温柔美好且充满感激的笑,说:“你有这觉悟就好,必定死不了。”
走到外面,他在背后刚刚把门关上,六道锁,啪啪啪啪啪啪锁紧,我突然一下恍惚,回想一分钟前彭亮看我时的眼神和表情,眉宇间的气概,好像和谁有点相似。
我呆呆地转回身望着紧闭的门,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到底和谁有点相似。
下了楼,坐进车里,不急着开,先打庄静的电话,无论如何我都得见她一面问些事情,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长生殿,幽鸣谷,秋千架和老懒,还有1937年的大屠杀,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人和事,各方面线索都证明那些是我童年的一部分,可我偏偏一点都不记得,直到彭亮家窗帘上那片铃声响起,我看见一道微弱的光照进记忆深处的漆黑中。
我必须和庄静谈一谈。
庄静曾经说过,催眠可以把特定一段时间内的记忆封存,以后能不能释放出来就要看催眠时有没有留缺口。
所以我认为我十几岁以前的记忆被什么人给封存住了,而彭亮家窗帘上那些铃声触发了催眠时留的缺口,所以突然之间会想起些碎碎的片断,还有内心深处对苏墨森的刻骨恐惧,那种恐惧幻化出一个亦真亦幻的影子。
想着想着,我越来越能肯定给我做催眠的人是姚克臣,他也在那张老旧合影上,他和苏墨森修叔叔陈伯伯他们是一起的,他也参与了陈家坞地下墓葬里的“寄生人”实验,我甚至怀疑他被关进精神病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真的是他在施行犯罪时失手?还是故意失手?
我猜测应该是故意失手,他不想玩了,所以故意把自己弄进精神病院里去躲清静。
庄静的电话还是关机,我闭闭眼睛,恨得咬牙切齿。整个事件里有无数想不通的地方,庄静是最离谱的一个。
她有什么必要躲我?
躲我就躲我,却又在暗中帮我,这到底几个意思?
感觉三叉神经都要被她崩断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准备,打电话问何志秦在哪,他说在乾州市公安局付宇新的办公室里,我叫他等着,半小时到。
我到的时候,他没在付宇新办公室里,而是坐在自己车里,车子就停在公安局外面一棵树下,看见我到便摇下车窗朝我招手。我随便把车停在路边,爬进他的副驾驶室,朝他笑,问他这几天去哪了,都不见人影。他说出了趟差,刚刚回来。
我看他灰头土脸累得够呛完全不想和我聊家常的样子,便也不废话,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两个信封递过去。
我把之前乔兰香留在我衣橱里的人皮眼睛和刚刚从彭亮那里得来的那张一并都给了何志秦,让他拿去跟“上面”交差。
这不是我原来的计划。
当时老懒打电话给我说被研究中心那个烂番薯脸丑男跟踪,我打电话给何志秦咆哮,叫他转告“上面”,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但凡老懒出点差错我就直接毁掉一了百了。那时我其实是指夏东屹交给我的那个密码筒,既然它里面装着能实现灵魂转移的神奇东西,“上面”一定一定迫切想要得到。但自彭亮告诉我说人皮眼睛里藏着金诀王墓生死门的密码线索时,我就改了主意,因为这也一定是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所以我可以留下密码筒以备日后再出现生死速递的情况。
这年头,敌我力量悬殊,总得留点筹码傍身。
之所以两张皮都给他,是因为他之前就知道我有一张,拿这个出来报答他们放过老懒一命似乎不够有诚意,所以两张都给。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很笃定彭亮给我的这张人皮眼睛是没用的,里面并没有密码线索。
彭亮说得很清楚,金诀王墓里所有侍卫背上都有这么只眼睛,但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藏有线索,另外的大部分都只是作为标记使用。黎绪背后那只眼睛在遇热水以后眼珠会变实心,可能就意味着围棋里的黑子,就是所谓的线索,它的“双蟒缠杖”图案在右边,这标志着有用。而彭亮这张加热遇水以后眼珠没变化,图案是在左边,应该就是意味着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