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绪拿着照片,一声不响,只阴恻恻地望着常坤,他不是赌咒发誓说特搜队带仪器设备上山搜过没搜到什么吗?他不是斩钉截铁说村子里不可能真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或者鬼吗?他该给个解释了。
常坤给不了解释,所以立刻要求何志秦打报告再次调特搜队上来搜索,何志秦应下便把电话撂了。
下午一点半,来了两辆车,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没有特搜队。
常坤又惊又急,问怎么回事,何志秦满头的汗,说不知道,领导不批。常坤当场说不出话,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批,讲不讲道理了?急急地想回办事处打电话下去问,何志秦拦他,使了个眼色,没多说话。
黎绪看见这个眼色,记在心里。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不让特搜队进村是“上面”的意思,“上面”得到墓葬就在陈家坞地下的确切消息,为避免消息走露,绝对不允许更多人进入,不允许当着太多人的面真把墓葬给找出来,所以强行干预,禁止派出特搜队,但表面功夫又得稳过去,所以让局里派了十个警察。
而“上面”之所以如此快就得到确切消息,都是因为楼明江。楼明江一直在送下山的工作报告里夹杂他跟“上面”联系用的暗语,汇报着探墓的进展。
甚至,黎绪后来还怀疑,驻村调查的警力不够,也是“上面”故意的,“上面”想要抓住凶手,想要确定地底真的有墓葬,想要找到墓葬,又不希望把事情弄大。
她说“上面”像块乌云,时时都扣在陈家坞的上空。
黎绪讲到“上面”两个字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伸出两根手指往上指一下,然后我就会不自觉地随着手指的方向往上看一眼,好像我家书房的天花板上趴着个权力无边的魔王似的。同时我也更加明白起来,所谓“上面”,确实权力无边凌驾于一切之上,而且,“上面”所要求的、指派的、进行中的研究任务,除了隐瞒普通民众以外,连一般的警察都是瞒的。也就是说,除非是真正参与其中,否则不可能得知相关信息。
因为突然出现一组完全陌生的指纹,警察不得不比之前更尽力查找村里村外各个角落,当然,后来黎绪也知道,他们其实也没有搜得十分仔细,因为地方实在太大房子实在太多,大部分空掉没人居住的房子,警察就破门进去扫一遍,没有看见人或者生活痕迹便撤,这也无可厚非,因为他们要找的鬼确实不在那些布满灰尘结满蛛网的地方。
为了方便搜索,常坤和老苗把所有村民都喊到办事处门口的路面上,连鬼婆乔兰香都不例外。
不过把乔兰香请出她那个昏昏暗小房间的过程有点滑稽,先是老苗耐耐心心地敲门跟她解释情况要她出一趟门,里面死活不出声也不开门,于是付宇新砰的一脚踹进去半个字都懒得费掏出手铐把她拷了就走,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老苗目瞪口呆了一会,叹口气,笑笑,没说话,而黎绪站在远处看见付宇新提溜着乔兰香的脖子把她拎到办事处外面时,差点失声痛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当时付宇新还朝她眨了眨眼睛,表情特调皮,像个长不大的男孩子,阳光又帅气。
那天黎绪站在离乔兰香三米多远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看她,看了很久很久,目光十分用力。
那天天气不算特别好,但也有阳光,很淡薄的一层,没有什么力度,把个老朽不堪的乔兰香照得越发老越发朽,简直就像是从遗像上取下来似的。这老婆子的背微微有点驼着,干瘦干瘦,满脸皱纹,额上和脸颊上都是生命烙印一样的老年斑,神情虽然淡漠,但目光里面有着不情不愿的狠劲,有那么一次两次,她的目光跟黎绪的目光碰到,交错而过,狠意更重了。
黎绪那时候倒没在乎乔兰香眼神里那股狠劲,只当是被手拷拷着出门很不爽,她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黎绪越看乔兰香,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觉得现在站在眼前的乔兰香跟上次看见的乔兰香好像有点不一样,却又怎么都看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黎绪起先怀疑会不会是明暗光线所造成的一种有区别的错觉,但仔细想想又不对,不是光线问题,可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问题。于是更用心地看,仔细打量她的眉眼、皱纹、鼻翼、嘴唇、耳廓等等细节,想从中找出到底是哪里让她感觉这么不对劲。
可紧紧盯着看了十多分钟也没看出个结果,不由很泄劲,只能放弃。但她一偏脸,猛地发现楼明江也在盯着乔兰香看,一边看一边拧眉沉思,想起他几天以前提醒她注意乔兰香,心下便明白,他肯定也感觉到今天的乔兰香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是一种让人极度不舒服的怪,感觉阴风一阵一阵从脖子后面吹过去,凉嗖嗖的。
常坤他们在村里村外进行全面搜查的时候,黎绪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乔兰香身上,却始终没能看出问题。常坤他们也很不顺利,大张旗鼓动用村里全部的人力、能力和办法,最终也还是没能找到他们以为能找到的人,一个一个都特别沮丧,甚至有点绝望的意思。
黎绪对此倒是看得很淡,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凭他们的力量能找到那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女鬼。
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话,她就不是“女鬼”了。
于国栋的死亡使案件变得复杂扑溯,但在另外一个方面却似乎变简单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