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夜,他们都未曾说话。
直到小玉打破了僵局,她起先翻了翻身,下榻去开一扇窗子,使外面的浅风透了进来。
然后三两步,四五步才拢前,挨了挨正睁眼却不说话的小南,他的下巴削薄成流畅而尖锐的弧度,眼睛失神,却凝聚着眉头的寒光,仿若要使某人的坚持与执意散成一片沙海。
小玉的温度触上他的身体,然而他却并无反应。
他似乎在想什么,似乎又没在想什么。
外面的蝉鸣丝丝密密,笼罩着这一方静谧而狭小的天地。
小玉见小南没有理她,便就回了头,自顾自的处于烦闷之中,毫不愉快。
小南身体仍然僵硬着,呆板不动的,像块木头,亦如一座斜侧而卧的石像。
月光在其身上铺成一层细沙,银色而映上粼粼的水光,煞是好看。
他的鼻翼处,露现出一缕青烟——那是一粒痣,一粒青墨色的痣,令前世的人皆无法忘怀与无奈。
“小南……我们明天就走,如何?”小玉问起,不觉鼻头一酸,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好啊!”闻其声,小南立马幡然转了个身子,侧到小玉那边。
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甲板。
“嗯,嗯。”小南接着应了应,一只手按上小玉的肩膀,她的脸对向别处。
小玉愣了半会儿,这只手在她肩膀上迟迟不下,她感受到自己心脏处的莫名的一股心跳,在震动,她能感受到小南似乎在看她,看她的侧颜,看她的鼻尖,看她的嘴角,看她的睫毛,看她身体的轮廓,以及乌黑亮丽的发梢。
风在吹动,夜里不觉冷冷的。
他们缩拢到了一块儿,紧紧地抱住了彼此的身体,由体温连接彼此的灵魂与心跳。
小南笑了笑,这世上,还是小玉最懂得他的心意。
她知道他的梦想是向往更自由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被局限于拘泥于这一方狭小的小木屋,莲花湖。
梦里,朦胧月色,他们都做了异常幸福的梦。
突然间,昨夜还是月夜皎洁,今日就来了阴雨绵绵,这与常规不合。
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发生了。
不可逆转,不可违背,这就是所谓上天的旨意。
但是小南执着,还是要出走,他一早上起来,就在火急火燎地收拾包裹,生怕小玉临时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可是……似乎他是走不了了。
他凝眼在榻边顿住,小玉脸色十分难看,那不是因痛苦而生出的,而是因为难为情与紧张而生出的。
早在这之前,主持姑姑就跟小玉提起,是女人就要经历这一段遭遇——即是所谓的葵水。
它每月来一次,按时间规律,如果是这月份的第一天,那么下一个月就在这一日左右周旋。
葵水是红色的,如同血迹一般。
如此一想……她果真可是来了葵水。
来了葵水,她不就成了女人么?
那小南还是男孩?
小玉的逻辑,向来妙不可言!
“怎么了,是生病了?”小南瞪大了眼睛,凝望揣摩着她游离的神态。
他皱起一丝眉头,伸手触上她的额头,以及往下滑至脸颊,她的脸除了红一点,并无大碍。
小玉抓住他的手,抬上漆黑的眼眸道:“小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疼。”
听说来了葵水,都是会肚子疼的。
在这时候,她虽然没有姑姑口中所说到的肚子疼,但是她胆怯畏惧,害怕他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这一切的到来,所以不得不装装样子。
她心神难安,望着外面乌云密布,一片残败的景象,瘆人得慌。
“那好吧!我们明日再启程。”小南看了看她,松下手掌,落至衣身处,抬头眺望了一眼远方。
远方是一片清明,无一丝乌云波动,是一片光明与大好前程。
“你在干嘛呢?”小南看向小玉,她正在第二层的“甲板”上,捣弄药物,那物体有一股冲鼻的药味儿。
“我,我……”小玉一时紧张慌乱,见着小南跟了过来,说不出口来。
她着实向他说不清状况,反正他一个男孩子家是不会出现她那种情况的。
“草木灰,另外我还在里面加了些许月见草。”小玉脸红了一下,自顾自地捣药,耳根早红了起来。
小南见着,就走开了。
既然不感兴趣,那么问也是多问,也是白问。
他还是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吧!例如,舞剑。
他平时最爱捣鼓这些玩意儿,用弹弓射鸟,用木剑搏击,用铜镜反射阳光引燃草纸——在山中将射下来的鸟摆在土炕上野炊,以沾上鲜血的木剑插在树上,警示任何人来犯——这可是他领辖的土地。
他最爱在山中小溪中踩步,亦最爱在那时弄剑与阳光较劲——从而心生欢喜。
只要有一刹那躲避了阳光的一缕偏移,那么他便很容易就忘却了不能下山出去的烦恼与痛苦。
他要下山,下山不仅仅是为了更广阔的天地——还是为了寻找当年抛弃他下海经商的父母。看书窝
也不知道,这时候,过来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死没死。
当年,就是因为父母说下海太多风浪,太多未知的风险,所以将他们唯一的血脉寄托给主持。
小南从小便发育过晚,直到五岁时才能说话,所以大概刚进桃花源的时候,智力有限还仅停留在某个阶段,不能识别男女,一直以为天底下只有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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