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榆气急败坏地把点灯子扔到地上,举目向远处眺望,失去指挥的流民散乱成无数块,喊杀声、嚎哭声震天动地,他们的失败已成定局,但还在挥舞着简陋的武器战斗,没有退路也没有活路了,这是他们在作绝望的挣扎,死对于他们无所谓了,没人在乎何时结束自己的生命,李榆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浑身乏力,他想帮助这些可怜的百姓,可他又能做什么?
“降者发粮!”、“降者发粮!”战场上又传来一阵阵喊声,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大喊起来,李榆心里一动,指着点灯子喊道:“带你的人去喊降者发粮,要快呀。”
张传捷、满柱两营步军再加上临时编入两营的白安、周遇吉、虎大威等人正面抵御流贼,一千余官兵面对成千上万的百姓,越打越觉得胆寒,满柱的副营官侯世杰对老乡稍微软了些,就挨了一锄头,气得这家伙嗷嗷叫,丰州兵下了狠手,杀得阵前尸横遍地,但饥民不畏死,前赴后继不断涌来,披着盔甲持着利刃的士兵可以毫不费力地杀人,却无法阻挡这不断拍过来的巨浪,百姓实在太多了杀不胜杀,官军反而被逼得不断后退,负责指挥的李槐见势不妙,立即下令张传捷、满柱两个营收缩阵型,把两个步营紧紧靠在一起,相互依托抵挡不断冲上来的人流,仗打到这地步,所有的人都拼命了,张传捷、满柱、白安、周遇吉、虎大威和猛如虎等军官已亲自上阵,丁启明铳炮队的几十杆鸟铳早就用不上了,也拔刀冲上去加入到肉搏中。
李槐、杜宏泰不停地射箭,手臂都发酸了,李槐气得把弓一扔,对张道浚喊道:“子玄兄,不能这样打下去了,你快拿个主意!”
张道浚脸色苍白,他为了激励士气,冲到前面挥剑连杀数名流贼,可还是挡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流贼,自己却被挤得栽倒在地,要不是周围的将士相救,肯定会被踩死,他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看着战场发愣,杜宏泰叫道:“再打下去,我们也麻烦了,玉山,不能再杀了,那边的人也是我们的延绥乡亲。”
李槐看着混乱的战场,头上直冒冷汗,对方的大旗倒了,显然李榆已经得手,特日格、库拜也没费多大的劲就击溃了对方的两翼,但接下来反而更难打了,失去统一指挥的流贼发疯了,不顾死活地和官兵死战到底,特日格、库拜派人回报,他们已经杀到对方侧后,但面对成片没有武器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却打不动了,他们请示该怎么办,李槐哭笑不得,这支李榆一手缔造的军队染上了和李榆一样的毛病,面对敌人可以毫不手软地杀人,但见到老弱妇孺却下不了手,他李槐又能有什么办法。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大呼降者发粮,要不停地大喊。”李槐灵机一动想出了主意,张道浚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战斗终于结束了,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老百姓能把丰州军逼得手忙脚乱,却无法战胜对手,又冷又饿的饥民扛不住发粮的诱惑,陆续交出武器投降,丰州兵打得有惊无险,伤亡也极小,就是累得够呛。
投降的两万流民被赶到黄河边,就再也不肯走了,李榆把几大车粮食拉上河堤,愿意过河回家的立即发两升米,百姓却不吃这套,宁死也不愿过河,他们在河堤下搭起棚子、点起篝火,男女老少挤在一起,赖在河东不走了,李榆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流民,就觉得头皮发麻,只好下令支起几十口大铁锅,熬粥赈济这些老百姓。
李榆摊上了**烦,老百姓赶又赶不走,养又养不起,杀人的事他又不愿做,一场胜仗下来反而把丰州军困住了,张道浚和他大吵了一架,一拍屁股走了,李榆只好硬着头皮死撑下去,好在李槐和杜宏泰俩人去石楼县借了点粮食,这才勉强过下去。
点灯子和他那帮头目运气特别好,被算成接受招安,放回去管束百姓——李榆已经打听清楚了,点灯子本名赵胜,延安府清涧人,读过不少书,却屡试不第,四十来岁的人了,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混上,因为被人诬陷夜造兵书效法唐时大反贼黄巢,走投无路之下才造了反,而且因为识文断字被流民推举为首领,李榆和他聊了一会儿,认为这家伙胆小怕事,根本不是造反的料,正好可以用他做点事,赵胜自己也觉得造反风险太大,不但官府要杀头,同伙说不定哪天也会拿他的人头去献功,两人一拍即合,赵胜马上就决定投靠李榆,协助丰州军安抚百姓以赎前罪。
白安、虎大威和猛如虎手下的那帮延绥人也都被派去管流民,虎大威、猛如虎俩人满肚子牢骚,山西巡抚答应给我们的军饷还没拿到,现在又得陪这帮老百姓喝稀饭,这算什么事啊!白安对俩人一脸不屑,你们看看那些是什么人?是延绥人,咱们老家的人,你们忍心看他们饿死?副将大人仗义,冲这点,咱们也得帮他,虎大威、猛如虎这才无话可说。
张道浚过几天回来了,进了李榆的大帐,把手一摊,摇着头说道:“我走了一趟汾州府,人家不管我们的事,就给了这百十石粮,官府和大户都不肯多出粮,我是没办法了,李汉民、李玉山,你们哥俩惹出来的事,自己去想法子吧。”
“子玄兄,当时的情形你也见到了,除非你把人都杀了,否则就打不完这一仗,你